“大人,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下官就告辞了,一面打扰了大人休息.”王德照见谈完了正事,而且他也差不多已经吃饱了,并且现在时间当真是不早了,这就准备离开了。在这里,他总是会觉得有些不太舒服,总有一种放不开的感觉。
“嗯,你去吧。”张凡对王德照说道,“记得,事情不要这么早就说出去,等过上个几天再说,要不然那些人可要怀疑了。”
“大人,下官办事您放心,下官绝对不会给大人您捅出什么纰漏的。”王德照又是一番打躬作揖,千万个保证之后,面对着张凡慢慢地倒退出了房门,离开了。
王德照离开之后,张凡并没有动,还是这么一直坐在位子上,眼睛盯着桌子上那稍稍有些摆动的烛火不放,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大人。”王猛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打断了张凡的思绪,“那王德照已经走了。”
“哦,这我知道。”张凡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随意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即问道,“王猛,你过来可是要找我有什么事情?”
“卑职并没有什么事情。”王猛回答道,“只是卑职见那王德照离开了多时,大人却还没有出来,所以过来看看。”
“哦,这样啊。”张凡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大人……卑职……”王猛突然开口,只是有些吞吐,“卑职并非质疑大人的决断,只是大人的这个办法当真有用吗?”
“我如今也只能想出这种伤害最小的办法。”张凡回答道,“这方法其实就是在推测人心,当然,大致上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但是你需知道,这人心最是难测不过,其中或有什么变数,这谁都不知道。到时候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了。”总而言之,张凡的意思就是,方向是没错,至于在行走的路途中会不会出现什么偏差,那可就是不一定的事情了。
“只是,大人将这件事情交给这个王德照行吗?”王猛却是在担心这个,“这王德照一看就不像是个可靠的人,万一在他身上出现什么差错,岂不是坏了大人的大计!”
“这个王德照,看似有些蠢,有些贪,不过刚才我与他的话想必你也是听到了。”张凡贪到这个话题的时候,面上露出了微笑,“我们当初没有去查过王德照,那是因为王德照这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那就绝对是个贪官。再加上他那种势利眼,见到我伯父人好欺负,就打算从他身上捞些油水;下一刻知道我伯父有我这么个大有身份的侄子,那是立马就拍马吹捧,对我伯父的态度也是立马就掉转了过来。这种人怎么可能不是个贪官呢。
“但是偏偏,他却是这里贪的最少的,比那些有名的清廉官员还要清,这可谓是可笑至极。前几日殿下就告诉我,他说这扬州的知府倒是不错,民间虽然百姓们都看他不顺眼,但是王德照将这扬州管的还是井井有条,也没有什么错误。当时我听钧儿这么一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王德照将自己的本性隐藏的很深,如今更是连当朝太子都上了他的当了。可是如今看来,我倒是错了,王德照就是这样的。
“至于说他所贪的那些钱,咱们先不说这王德照的贪念有多大,只说说这个数目。王猛啊,放眼这整个大明朝看过来,又有哪个做官的人不贪?就连我的恩师,如今已在内阁多年,虽然平日里是洁身自爱,但是为了一些事情,还不是要向那冯宝行贿!不贪的话海瑞算是一个,可是你看看海瑞的遭遇,如今弄的是孤芳自赏,稍微有些报国之心的官员都敬佩他,却没有人愿意与他相处。虽然陛下也有心思重用他,但是整个朝廷里所有的人,不管是政见合与不合的,全部都是放下了隔阂,都反对陛下重用海瑞,给他高官。这么一来,即使是陛下欣赏海瑞,他海瑞也得不到重用,这么一来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的官员,早已经将当年太祖皇帝定下来的惩治贪官的规则抛在了脑后。而这个王德照却是还记得,他知道刘山的所作所为早晚是要出事的,连听都不听刘山解释就告辞了。虽然他平日里也还是要稍稍贪些钱财,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过得好些也罢,不让其他的同僚觉得他太不合群也罢,他心里始终有着那股子对于自己性命的担忧,从而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只是做些小买卖。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唯一一个还记得当年太祖遗训的官员,居然是这么个其实心里面很想要钱的人。而太祖皇帝的遗训在他身上发生了当年太祖皇帝定制它的本来作用,怕死。”
听完了张凡所说的这些话,王猛突然觉得自己心里面很不是滋味。当年朱元璋定下那些惩治贪官的办法及其的残忍,但是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那些个官员害怕,要知道天大地大,自己的小命最大,没有了性命那还谈什么贪。可是即便是当年朱元璋在世的时候,贪官之风也从来没有好转过多少,该贪的继续贪。朱元璋杀的越多,贪官却反而越来越多。
然而直到了今天,这才出现一个真正因为怕死,而极力压制住心中巨大贪念的王德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百五十多年前,朱元璋颁布的那个条例可以说是专门为了王德照一个人制定的。虽然王德照没有向海瑞那样当真是清洁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干过,但是说起来,呵呵……
这让王猛这种皇权的忠实拥护者觉得有些无奈,他不觉得王德照是个好官,甚至是王德照自己可能也从来都没有认为他自己是个好官过,但是从实际上来讲,他王德照就是个好官,甚至比那些个名声在外的清廉官员要好的多。这实在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屋子里沉默了起来,张凡和王猛两个人似乎都想到了这个问题,也都非常的无奈。只不过所谓身在局中不知局,这明明就是个无解的事情,但是两人却都是陷入了僵局。
过了一会,门外的走廊上响起了声音,似乎有人来来回回,而且还能听到阵阵笑声。是张家的侍女走过的时候发出的,显然,如今的时辰已经很晚了。
“王猛,如今也已经不早了。”回过神来的张凡对着王猛说道,“今天出了不少事情,个个都是累的很,早些去歇息吧。”
王猛却是没有告退,而是对张凡问道:“大人,我们如今就这么等着吗?什么事情都不做?”
“那你说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张凡听了他的话,却是微笑着反问道。
王猛听了张凡的话,心中思索一番,也是。现在的他们的确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毕竟就算是等着王德照按照张凡的吩咐将刚才那些编排好的话放出去,也是还要再过上几日。要是现在就说出去的话,恐怕又会引起那些人的猜疑,那可不是张凡所希望看到的。
向张凡道了声“告退”,王猛转身就准备离开。只是他才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是停住了,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子走了进屋,对着张凡问道:“大人,适才卑职倒是想到了一件事情,那些从刘山那里拿回来的账簿应当如何处理?”
“那些账簿啊。”张凡被他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只不过,这并非什么重要的事情,那些个账簿虽然重要的很,但是由王猛收着,张凡还是很放心的,“你带我收好了那些东西,别弄丢了,那可是咱么以后对账的凭据。”
“这个卑职自认是晓得。”王猛说道,“只是大人,那些账簿有好几本,卑职刚才无意中翻了翻,发现其中有的记载的是人名,上面有刘山所掌握他们的把柄,以及每年这些人个个能分到多少钱财。有的则是记载着他们所收来的贵重器物。”
“是啊,怎么了?”张凡不知道王猛为什么和他说这些。
“那京城里的冯宝不是……”王猛提醒道。
“哦,对了,还有冯宝那档子事情,我差点给忘记了。”张凡拍着额头说道,“只是冯宝虽然急,我也没办法,那孟冲的把柄和那些官员银钱记载同一本账簿上,咱们还要留着那本来核对账目。我又不能拆开来寄给他,抄一份寄给他也没有用。冯宝只有等到我回京之后才能扳倒孟冲了。”
“那大人如何向冯宝说这事?”王猛问道。
“这又什么难的,我就实话实说,冯宝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不会为难我的。”张凡说道,“我现在就去写封给冯宝的书信,你等明天一早就派人将书信送回京城里去。”
“是,大人。”王猛拱手说道,“如此,卑职这就去为大人准备笔墨。”说完,王猛转身走了出去。
王猛出去以后,张凡就又开始发起呆来,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但是从他面上的表情来看,那并不是苦恼。
突然,张凡自言自语起来:“唉,娘、茹雪……”
原来他是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