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太子所居住的东宫在紫禁城的内城,也就是俗称的“大内”。晚上关上皇城大门之时,太子也是被关在皇城内,没有什么特权的。不过当今太子只有七岁,倒也没有出去游玩的那份闲心。
张凡跟在冯宝的后面,进了太子居住的宫中。院子里正是一片吵闹,几个小太监愁眉苦脸地看着一颗不算高的小树上的一个半大孩子,苦苦哀求:“殿下,快些下来吧,那里危险。要是让娘娘看到,奴才几个挨鞭子事小,殿下到时候也要收责罚啊!”
那孩子看了看几个小太监,满脸的不高兴,摇着头说道:“不要,你们几个当真是无趣,整天一脸假笑,叫你们陪我玩也不干,我才不下去呢。干脆叫人拉出去砍了,再换几个有趣、听本宫话的来。”
几个小太监听了他的话,先是一阵哆嗦,然后更是苦苦哀求了起来。之后又是一阵吵闹,那孩子更加无理取闹,甚至有些不通人情起来。
话说一个孩子胡闹倒是很正常,不管是不是皇子,皇子也是人,小时候也是一样的调皮,可是到了这种地步倒有些不正常了。张凡用疑惑地眼神看着一旁的冯宝,后者也是有些无奈,解释道:“殿下他虽然小,倒是经历了一些事情,这才变得这般。不过殿下只是言语有些太过,倒没有这份心思。”
原来这朱翊钧、未来的万历皇帝,如今虽然年幼,倒也是经历了一段较大的人生落差。他出生在嘉靖四十二年,是朱载垕的第三子。刚刚出生的时候,众人很是高兴,裕王府更是张灯结彩,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然而这样的情况很快就结束了,人人自危的恐怖气氛弥漫了起来。原因很简单,当时的嘉靖皇帝对于这个皇孙的出示很不高兴,甚至是愤恨。所以朱翊钧的出生没有人敢上报皇帝,连名字都不敢起,直到五岁的时候才有了朱翊钧这个名字。
嘉靖皇帝是继承自己同辈的武宗朱厚照的皇位而登基,这就造成了他总是有种不正名的感觉,总是觉得有人在觊觎自己的皇位,而这种情况到了嘉靖晚年更甚。他怕自己的儿子裕王朱载垕威胁自己的皇位,连过年都不准朱载垕前来看望。只是朱载垕很清楚,嘉靖就他这么一个继承人,所以倒也能忍。而那时的朱翊钧虽然也是很受当今李贵妃的喜爱,却是不敢公开。可是当朱载垕登基为明穆宗后,朱翊钧这个原来各个畏惧、无人敢提的名字顿时成了香饽饽,到处是得到一片赞颂。朱翊钧本身也是很得朱载垕的喜欢,加上他的两个哥哥早死,隆庆初年的时候更是被立为太子。这种待遇极大的落差使得朱翊钧这种待人的方式变得特别起来。
“殿下只有这时才会如此,若是陛下和娘娘在,决计不会这样的。”冯宝解释道。
“这倒是可以理解。”张凡说道。
“其实皇上让你来也是有让你教导一番殿下性子的意思。”冯宝说道,“其实殿下平时待人很是不错,特别是对陛下和娘娘,而且也很懂事,张大人也很是赞扬。”
张凡听着冯宝地诉说,倒是对这位太子殿下有了个大概了解,看来眼前的景象也不过是一时的孩子气而已。不过听冯宝的描述,这位太子殿下将来继位后定是位明君的材料,怎么会又得了明朝历史上最懒的皇帝的称号呢!
几个小太监还在苦苦哀求,冯宝也是看不下去了,走了过去,说道:“殿下,快些下来吧,陛下派了为状元来做你的侍读。”说是侍读,其实是让张凡能够教导太子,只不过张凡学问是够了,资历还不够,暂时只能这样。
张凡也上前来见礼:“参见太子殿下。”
朱翊钧倒是被张凡吸引了,跳了下来,好奇地围着张凡转了好几圈,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特别的,这才开口说道:“状元也没什么不同的吗。不过,做本宫的侍读不是应该找个跟本宫差不多大的吗,怎么他会来?”
“张大人虽然名为侍读,却并非只是陪殿下读书而已。张大人熟读四书五经,更是上过战场,陛下是想让他教导殿下一番。”冯宝解释道。
“你上过战场?”毕竟还是个小孩子,马上被这几个字吸引住了,赶忙问道。
“回殿下的话,正是。”张凡如是答道。
“那快些告诉我,战场上是什么样子。”朱翊钧小孩子的性情顿时表露无遗,太子的自称也不同了,直接“我”了起来。
“这些微臣自然会告诉太子殿下。”张凡也开始用上一些对待小孩子的手法,“不过此时该用午膳了,待殿下用过,微臣自然会好好地告诉殿下。”
“那好,王德先,快去准备午膳。”朱翊钧立刻吩咐地上跪着的一个太监,“张侍读就留下来陪本宫一同用膳。”
虽然张凡的到来纯属无意,但是毕竟让朱翊钧从树上下来,这让几个太监们很是感激张凡。如今朱翊钧吩咐午膳的事,几个太监自然是尽心尽力。
午膳的饭菜很是丰盛,毕竟这里是皇宫,而且是太子东宫,伙食自然不会差。各种菜肴,甚至张凡见都没见过的都在眼前。朱翊钧倒是没空好好享用,他还等着张凡给他讲故事呢,吃饭的时候虽然还保留着皇家应有的礼仪,但是吃饭的速度特别快。张凡倒也是觉得这太子殿下很是有趣,故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惹的朱翊钧很是催促。
饭后,朱翊钧就拉着张凡。张凡没有办法,只好和他说起了那次自己随军出征的事情。张凡能考中状元,文章写的自然是好,何况他还受过后世大众传媒那种吊人胃口的手段,从他口中说出的故事自然是跌宕起伏,很是吸引人。一旁伺候的几个太监和宫女都被张凡的故事给吸引住了,跟着故事一同紧张、悲哀、喜悦,朱翊钧更是如此。
待张凡讲完了故事,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众人也算是听到了个完美的结局,很是高兴。而张凡却见到朱翊钧紧皱着眉头,不由得有些好奇,问道:“殿下,为何愁眉不展,可是臣说的不好?”
朱翊钧摇了摇头,看着张凡,面色严肃而恭敬地想张凡做了一礼,说道:“多谢张大人的教导,让本宫明白了鞑子对我大明觊觎之心不灭,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本宫定会努力,将来也定要将鞑子全部消灭,还我大明边疆百姓一个风平Lang静。”
张凡倒是被他这番话有些呆住了,他说的故事虽然也有这么一种意思在里面,但是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要给朱翊钧灌输什么思想,只是很单纯的给一个小孩子讲故事而已,哪里能想到只有七岁多谢的朱翊钧能想到这么多,这么远!如今倒是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难道告诉他:“我没那个意思,只是讲故事而已,你也别往心里去”?显然不合适,张凡想了想,也只得马上还礼,口中说道:“殿下小小年纪竟然能领会其中深意,实乃我大明之福啊!”
“张大人不必如此,本宫还远远不够。”朱翊钧说道,“本宫现在就去求父皇,让张大人来教导本宫读书。”说完,不等在场的人做出任何反应就跑了出去。
张凡倒是有些惊呆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一种情况。一肚子经史子集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
话说这朱翊钧去找了隆庆,隆庆正在自己宫中休息就被朱翊钧叫醒了过来。
“钧儿,找父皇有何要事?”隆庆很是好奇,朱翊钧很是孝顺,若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自己。
“父皇,儿臣此时前来打搅,失礼了。”朱翊钧先是告罪一番,说道,“那位父皇派来做儿臣侍读的张……张……”想了半天,朱翊钧发现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张凡的全名,只是知道他姓张而已。
“张凡怎么了?”隆庆一听是和张凡有关系,心中也有一分好奇,问道。
“儿臣想让他当儿臣的太傅,教导儿臣。”朱翊钧说道。
隆庆一听,也有些失神了,问道:“钧儿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当下,朱翊钧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隆庆。隆庆听了后,想了想。其实他原本让张凡去东宫就是让他教导朱翊钧的,只不过张凡刚入仕就封为太子太傅,却是有些不妥。现在朱翊钧亲自来求他,倒是有了个名正言顺的机会,而且张凡是大明朝第二个连中三元的才子,不太会招惹那些言官。太子太傅作为太子的师傅,位次于从三品的太常,以张凡现在的身份来说确实要惹人非议。现如今作为当事人的太子也求自己,他倒也不好明着否定。
“既然钧儿想让他来教导自己,也罢。”隆庆心中想道,对朱翊钧说:“好,父皇同意了。不过父皇不能封太为太子太傅。”
“这是为何?”朱翊钧虽然很懂事,可有些事不是靠天分就能懂的。
“张凡才刚入仕,现在就封他做个从一品的官,恐怕下面那些言官上的折子能把父皇的御书房给堆满了。”隆庆说道,“不过钧儿既然想让他来教导,父皇倒是可以让他来为钧儿讲课,不过钧儿不能行拜师之礼了。”而且隆庆也举得要是让那些七老八十的太傅来教导朱翊钧,不说效果,可能那些人自己都有些不高兴。
“这样也好。”朱翊钧的小脑袋想了想,没有发现这里面得分别,反正他只要张凡能够给自己上课就行了。
随后,隆庆又将张凡找来说了一番话,这事就算定了下来。由于张凡还是做他的侍读,这次的任命只有皇帝的口谕。不过这事立刻从公众传了出去,满朝文武更是知道了皇上很是青睐一个刚刚入仕的年轻人,顿时,各方势力都开始了对张凡的关注,对于张凡这个政坛新星的拉拢也开始了。张凡由于常在宫中,倒是没有受什么影响,不过自己家中倒是更加热闹了。隆庆这位皇帝花钱倒也是大手大脚,这次还特地赐了张凡一座大宅子,倒是给人一种张凡圣眷正隆的感觉。
自此,张凡也开始了对朱翊钧的教导。朱翊钧现在虽然只有七岁,却是天资聪颖,颇有读书的天份。期间,生母李贵妃也来过几次,问起朱翊钧的学业他也是对答如流,很是让李贵妃开心,另带着张凡也水涨船高,甚至连张居正这位张凡的老师在朝中的说话也更有了份量,毕竟这枕头风的力量还是很大的。
经过了一段时间,朱翊钧虽然还没有正是拜张凡为师,却是一直以学生礼仪对待张凡。张凡也是尽心教导,以如今的势头看来,四年之后,朱翊钧登基之时,张凡定然是贵不可言。“现在能和张凡打好关系,以后在朝中行事会更加方便。”抱着这种想法的人不少。张凡一开始也被这种状况弄了个措手不及,不过经过张居正一番提点,他也打定了一个主意。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婉言谢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