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远要停薪留职的消息很快就在一定范围内扩散开来。

第二天,徐大友就接到了边顺的电话,当他得知林致远要停薪留职后,气得当场破口大骂起来,“还反了天了,不就是把他调到牧场去了吗?他这是要干什么?老边,你把他叫过来,我狠狠骂他一顿。”

边顺起身,把林致远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林致远微笑着拿起了听筒。

徐大友愤怒的咆哮声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你个小兔崽子要造反啊!我告诉你,你老老实实在牧场呆着,等过段时间我再去求求张总,争取把你再调回来。”

林致远笑容不减,“谢谢厂长了,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我已经做了决定了。厂长,我只是停薪留职,又不是辞职,你不用太着急,我去外面闯荡两年,两年之后我再回来。”

“你骗鬼呢?”徐大友见自己吓不住林致远,又开始苦口婆心的劝道,“大林,我知道你最近心里委屈,但是咱们男人谁这辈子总是顺风顺水,谁还不碰到点小挫折……”

徐大友呜哩哇啦的说了一大堆,林致远还是那套说辞,只说自己要出去闯荡两年。

徐大友足足跟他讲了半个小时,也没能让林致远回心转意,气的徐大友当场摔了电话。

徐大友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来踱去。从心里讲,他真不希望林致远离开革钢。

在抽了两根烟之后,徐大友想了一个招,既然我劝不动你,那我就找别人一起来劝你。

徐大友先后给国贸公司经理白曙光,设备处处长李万年去了电话,电话内容就一个,林致远这兔崽子要停薪留职,我是劝不动了,你们两个不是一直惦记他吗?你们要是能劝动,就把他领走。

白曙光和李万年一听,还有这好事儿。

两人当即给七岭子牧场打了电话。

两通电话足足打了一个多小时,无论是白曙光还是李万年,又是封官又是许愿的,他们承诺,只要给他们两个一点时间,他们一定会劝的张南方回心转意。

只要林致远不走,到时候他们两个就把他调到自己单位来。

只可惜,任凭这两位领导舌灿莲花,林致远都不为所动。

“谢谢领导这么看重我,不过我只是停薪留职,又不是辞职,两年之后我还是会回来的。”不管是对谁,林致远都是这么一套嗑。

这两位也没办法了。

这几通电话都是在边顺眼皮子底下打的,边顺看的目瞪口呆。

到底是人才呀,这么多领导都想留他。如果是牧场这边有人想办理停薪留职,估计上午报上去,下午就批准了。

这就是差距啊!

三通电话打完,已经快十点钟了。

林致远解释的口干舌燥,正想回屋喝口水,电话又响了。

这次边顺根本就没动地方,用目光示意林致远接电话,反正也是找你的。

林致远无奈的只好再次拿起了听筒。

“今天晚上来我家喝酒。”石茂才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点情绪波动,但是也没给林致远任何反驳的机会,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林致远捧着电话发了一小会儿呆。

从他八八年六月进到均热车间,八九年九月正式离开,满打满算不过才一年零三个月。

石茂才就已经把他当成了嫡系。

看来今天晚上又是一通狂风暴雨啊!

果然不出林致远所料,晚上他开着拉达车去了石茂才家。

喝酒的还是那几个人,李涛、张德胜、钱有福,还有已经提拔成副主任的大老黑。

林致远一落座,这帮人就开始发起了群攻。

可任凭风急浪险,林致远岿然不动,不管谁劝他,他还是那套说辞。

我只是停薪留职,又不是辞职,两年之后我还是会回来的。

到最后林致远来了个狠的,“主任,我跟我爸保证过,两年之后,我一定还会回革钢,不然我爸也不会放过我。”

这句话一搬出来,石茂才也哑口无言了。

很快,林致远的停薪留职申请,就由七岭子牧场送到了革钢大公司人事处。

人事处处长丁建春捧着这份工工整整的停薪留职申请眉头紧锁,怔怔出神。

从八十年代末期开始,革钢就陆陆续续有工人提出停薪留职申请,这件事并不稀奇,不过正科级干部却很少有这么做的,毕竟革钢的福利待遇在这放着呢!能混到正科级的,哪一个不是一路摔打过来的,他们才舍不得放弃到手的一切呢!

不过让丁建春如此为难的,还不仅仅是提出这份申请的人是个正科级干部,更是因为这个人叫林致远。

丁建春清楚的记得,就在上个月,是他亲手传达了林致远岗位调动的通知。

上个月一共有十名青年干部后备人才调整了岗位。

除了林致远之外,其余九人都是调整到了跟原单位差不多的厂矿去,即便有那么两个去了铁运公司和附企公司,但也都是提了半级。

只有林致远,是以平调的方式,从热轧厂调到了七岭子牧场。

虽然上面说的冠冕堂皇,但干了一辈子人事工作的丁建春心里却清楚,这就是发配,这就是流放。B

但是这个决定是张南方做的,丁建春也不敢有半点反对意见。

这才过去二十多天啊!这个林致远就提出了停薪留职的申请。

丁建春感到很惋惜。

革钢这一批五十名的青年干部人选,林致远在其中是最拔尖最耀眼的,可恰恰是这个最优秀的,如今却被要逼走了。

丁建春叹了口气,拿起这份停薪留职申请,敲开了张南方的办公室门。

其实按理说一个正科级干部的去留是不需要总经理过问的,但是丁建春还是想替林致远争取一下。

虽然他和这个年轻人素昧平生,但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张总,有件事想向您汇报一下。”

坐在桌后正在审批文件的张南方抬起头,他摘下老花镜,“建春,什么事儿?”

丁建春上前一步,把那份停薪留职申请放在了张南方的面前,“张总,这是一份正科级干部写的停薪留职申请,请您过目。”

“正科级干部?”张南方当即皱起了眉。

如果是一个普通工人的停薪留职申请,丁建春绝不会放到他面前。

正科级干部提出这样的申请,对整个革钢大公司的声誉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

张南方拿起这份申请,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当他看到落款上的人名后,表情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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