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领导,快请坐。”在均热车间的退役仪式现场,张南方紧紧握住了苏千成的手。

两代革钢总经理碰面了。

“南方,这个位置我可不敢坐,我一个离休老头坐在边上就行了。”苏千成见张南方要把主位让给自己,连连拒绝。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旁边的领导建议,两人才并肩坐在一起。

对张南方的态度,苏千成还是比较满意的,现场这些领导,大部分都是他的弟子辈,甚至有很多人都是自己当年亲手提拔的,对自己都很恭敬。

两人坐下后,张南方热情的询问苏千成最近的身体情况,“老领导,有什么需要都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千万不要客气。”

苏千成乐呵呵的答道:“感谢关心,我一切都好,南方,革钢在你的领导下,蒸蒸日上,发展态势很好啊!”

官场上就是这样,花花轿子人抬人,张南方敬苏千成一尺,苏千成自然要回一丈。

“都是老领导的底子打的好,老领导去部里后,对革钢一直都是很关心的。”

两个人就这么聊了起来。

“南方,我听说这个仪式之后功勋轧机就要退役了,取而代之的是东国的新设备。”

“是的,老领导,新轧机在沪钢那边已经使用了三年,反馈的效果非常好,我们这才一咬牙买了一台。”

“哎,革钢的设备确实太老了,是到了更新换代的时候了。南方,你肩膀上的担子很重啊!”苏千成嘴上和张南方聊着天,眼睛却不自觉地瞄向了站在功勋轧机边的孙女苏锦。

苏锦今天换了一套红色的裙子,和其他三名同样年轻貌美的女工一起担当仪式的礼仪。

说是礼仪,其实就是端茶倒水的服务员。

热轧厂极其重视今天这场仪式,选出来的礼仪都是厂子里最漂亮最年轻的女工,其中就有苏锦和武小青。

此时的武小青强颜欢笑站在苏锦身边。

作为热轧厂的前厂花,武小青也被拉来充当礼仪。

从她新婚之日算起到现在正好十天,这十天武小青度日如年。

因为潘国龙被捕,潘家人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武小青身上,本来就不待见她的李淑娟现在一见到她就开骂,之前对他印象很好的潘东宝也有些迁怒于她,就连潘国富现在也开始挑起她的毛病来了。

武小青只能默默忍受,谁让林致远那天出现在婚礼现场了呢?

九点三十分,仪式正式开始。

书记段昆担任仪式主持,首先由张南方上去讲话。

张南方的讲话很有水平,他先是大大颂扬了一番功勋轧机的历史性地位,然后指出,革钢想要继续发展,就要破旧立新,实现产业升级,设备升级……

张南方的讲话之后,就是之前曾经在均热车间工作过的老工人、老干部上去讲话,他们追忆往昔,讲了很多和功勋轧机有关的故事,赢得了现场很多的掌声,甚至有人还流下了泪水。

均热车间的工会主席钱有福就是发言人之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工人发言极为质朴,他怀念起自己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进入革钢工作,几乎在功勋轧机的陪伴下工作了一辈子……

老前辈讲过话之后,林致远作为均热车间的青年代表也上去发了言。

“各位领导,工友们,我看到很多人都哭了,这种心情我能理解,功勋轧机在这个厂房里已经安装了三十五年,这在全世界的钢铁企业中都能算得上是一种奇迹,它陪伴了热轧厂三十五年,贡献了三十五年,很多师傅从少年到白头,把整个青春都撒在了脚下这片热土上。”

林致远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他看向台下就座的诸位领导。

坐在第二排的徐大友起身凑到了张南方跟前,“张总,这个年轻人就是林致远。”

徐大有这个举动是有深意的,他是怕张南方对林致远有误会,所以特意在领导面前多说了一句。

张南方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看着台上风华正茂,帅气逼人的林致远,心里想的却是,怪不得东国的女翻译会看上他,确实人样子长得不错,不过在女人方面把持不住的人,终究是有才无德,不能重用的。

站在轧机边的苏锦看向林致远,不知不觉中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欣赏。

林致远停顿之后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震惊了所有人。

“一台轧机工作了三十五年,在我看来,这其实是一家企业的耻辱。”

台下大哗,很多领导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这其中也包括了苏千成和张南方。

徐大友都要被林致远这番话吓得跳起来了,他冲着台上的林致远一个劲儿的眨眼睛,眨的整张脸都要抽筋了。

坐在台下的石茂才、李涛和张德胜的脸齐刷刷变成了关公。

石茂才的拳头攥的咯吱直响,“这个兔崽子想干什么?”

刘彦章却是心里乐开了花。

林致远,你这是自己作死,可怨不得别人。哈哈,我正愁不知道怎么扳倒你呢!现在你自掘坟墓,倒是省我的事儿了。

站在功勋轧机两侧的苏锦和武小青也吃惊的看着林致远。

苏锦刚入厂可能还不觉得有多严重,但是武小青的却知道林致远这番发言意味着什么?

他很有可能因为刚才那番话被领导记住,永世不得翻身。

“我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一定会有很多领导认为我大逆不道,有人认为我不知天高地厚,你一个小年轻的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这种话?”众人的反应都被林致远看在眼中。

“但是这句话是我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说出来,并不是我想哗众取宠。一家成熟的企业必然拥有自我造血的功能,由于很复杂的历史原因,革钢在这一块缺失了很多。东国的新日铁,高丽的浦项制铁,他们的历史和革钢差不多,但是在技术更新,产品升级换代上,革钢已经被人家落下太远了。”

林致远的声音回荡在均热车间的厂房内。

“功勋轧机能够安全生产三十五年,是热轧厂全体技术人员和工人师傅共同努力的结果,这确实是一个奇迹,也是我们的骄傲,但是如果我们拥有自我造血功能,这样的奇迹也就不会发生了。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我希望这样的奇迹越来越少,而革钢自我研发生产设备的奇迹越来越多。”

“今天我们在这里送别功勋轧机,明天功勋轧机就将被拆除,一台东国产的新轧机将安放在这里,这是热轧厂的进步,也是整个革钢的进步,我希望在不远的将来,在这个位置上安装的是我们革钢人自己研发的新轧机,我更希望将来在革钢的大小厂矿里,我们自主研发的生产设备能够遍地开花。”

林致远鞠了一个躬,“如果我刚才的发言有冒犯之处,还请大家海涵。”

整间厂房里静悄悄的,没人鼓掌。

大部分的工人都眼睁睁看着坐在前面的领导。

领导不动,谁敢动?

整个厂房里死寂一片,足足一分钟后,一头白发的苏千成站了起来,“小伙子,你是真敢说啊,说的我的脸火辣辣的难受,不过……”

苏千成轻轻的鼓起掌来,“你说的很好,我也希望那一天早日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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