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远很有些失望,他身上带了近万元的巨款,必须尽快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住下,不然火车站这里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很容易被人盯上。
“爷叔,你们这里允许外人住吗?”
大爷直摇头,手往隔壁一指。“我们这是内部宿舍,不对外的,想要住店去隔壁,那里是铁路旅社,也是国营的。”
“大爷,如果姚叶回来了,麻烦你跟她说一声,我就住在隔壁。”
林致远先去了旁边的铁路服务社,买了些面包、汽水、榨菜,又买了毛巾、香皂、牙刷、牙膏等生活必需品。
之后他进了铁路旅社,掏出工作证,要了一间可以洗浴的高间,端着脸盆拖鞋,拿着钥匙上了楼。
在火车上呆了二十四个小时,身上都要馊了,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洗一个澡。
进了房间,林致远反锁上门,放下东西就冲进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里的盥洗设备来看,这个铁路旅社已经有年头了,水龙头、莲蓬头都锈迹斑斑,墙上的瓷砖已经发黄了。
不过林致远已经顾不上这些,刷过牙后,先用面包的塑料包装袋把自己小腿上的伤口包好,避免进水,然后打开莲蓬头试了试水温,水温有些凉,但还能接受。
林致远一边洗澡一边盘算下一步的计划。青年宿舍那帮男女青工手里的国库券基本都被自己搜刮一空了,要想在最短时间搜集到更多的国库券,就得去更多的工厂。
回去以后就和姐夫聊聊,让他在炼钢厂收购国库券,还有姐姐。
这个澡林致远足足洗了二十分钟,擦干身体后他没有着急换上衣服,因为他没带换洗衣物,身上的那套早就被汗浸透了,一股馊味,闻着就难受。
林致远就这么赤条条的出了卫生间,将自己刚才在服务社买的面包、汽水、榨菜一扫而光,接着打开吊扇,扑到床上,一闭眼,黑暗苍山压顶一般袭来。
在火车上休息不好,他实在是太困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林致远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敲门。
“林致远,你在吗?我是姚叶。”
年轻的女声顺着门缝飘了进来,林致远慢慢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来了。”
他打开了门,“我去找你了,看门的大爷说你出去了……”
林致远的话说到一半,面对面站着的姚叶,猛然间发出一声尖叫,随后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流氓,你倒是把衣服穿上啊!”
林致远直到此时才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他飞快的关上门,从卫生间里拿出衣服,手忙脚乱的换上了。
再开门时,他看到了面红耳赤的姚叶。
“对,对不起,我忘了,刚才实在是太困了,我的衣服又脏了……”饶是林致远两世为人,脸皮比城墙还厚,在这种情况下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姚叶没说话,默默的将手里的饭盒递了过去,“我是来给你送饭的,顺便看看你腿上的伤。”
“谢谢,你要不要进来坐坐?”林致远试探的问了一句,他没指望姚叶能答应,但没想到姚叶低着头,轻轻的点了点。
林致远急忙闪开身子,姚叶就这么一直低垂着头,从他身边走过,林致远提鼻一闻,好大的汗味儿,看来她这一天也没洗澡。
单间里很安静,除了林致远口中发出的咀嚼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
姚叶从进屋以后就没说过话,始终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地面,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林致远也有些心虚,他只能低头猛吃。今天的饭菜让他不太满意,大米是南方的籼米,一粒一粒的颗颗分明,没有东北大米的油性,吃起来口感很不好,菜也有些偏淡,还有些发甜,典型的南方口味。
不过他也实在是饿极了,今天一天他只吃了两个面包,一瓶汽水,一袋榨菜,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算一下时间,他差不多睡了七个小时。
林致远狼吞虎咽的吃完饭,拎着饭盒就进了卫生间。
这次姚叶没阻拦他。
哗哗的水声响起,林致远一边刷饭盒,一边和姚叶说话,“我上午十一点多的时候去宿舍找你,你不在。”
“哦,我和同事出去买东西了,天黑了以后才回来。”姚叶站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经历了刚才的慌乱,现在她已经恢复正常了。
她能看得出,刚才林致远不是故意的。在火车上共度了二十四个小时,她对这个大男孩的人品还是比较信任的,刚才一定是误会。
不过一想到刚才那羞人的场面,姚叶的脸不知不觉的又红了,而且还有些心神激荡。
原来男人和男人真的不一样。
站在卫生间门口,姚叶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香皂味道,那是林致远洗澡后遗留下来的。
闻着这个味道,姚叶感觉到全身像是有一万只蚂蚁爬过。
昨天在火车上的二十四小时,她出的汗要比林致远还多,白天她又要出去采购,本打算晚上回到宿舍后洗个澡,没想到宿舍的热水没了。
姚叶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听到水声,她甚至都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正在长出一块一块的霉斑,那种瘙痒好像从心里冒出来一样,不可抑制,疯狂滋长。
“水是热的吗。”姚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不太热,是温的。”林致远扭头看了姚叶一眼,想到了什么。他将洗好的饭盒放在盥洗台上,“对了,我出去抽根烟,可能要半个小时左右,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在这里洗个澡。”
林致远一只脚迈出房门,又一句话飘了过来,“我没带钥匙,你不用担心,我回来的时候会敲门。”
林致远到了楼下,不敢走远,因为他的牛仔裤裤兜里还装着九千多块钱的巨款。
虽然姚叶看着柔柔弱弱的,但第一次见面,他还是不敢把这么多钱留在房间里。
他就站在夜色中,一口一口的抽着烟。
虹桥火车站旁边的高楼,霓虹灯闪烁,旁边铁路服务社里传出歌声,像一根羽毛拂过你的心,让你的心痒痒的……
夜尚海,夜尚海,你是一座不夜城……
******虽然关门的声音很轻,但是姚叶却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门撞了一下。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直到林致远的声音从走廊里彻底消失,她这才脸红心跳的飞快脱下裙子,站在莲蓬头下。
温热的水打在脸上时,姚叶舒服的几乎想叫出声来。
人的想法是控制不了的,这一刻姚叶情不自禁的想到了林致远。
虽然相处只有一天时间,但是这个大男孩的阳光、绅士以及勇敢都深深的刻在了姚叶心里。
不知怎么了,姚叶蹲下身子,捂住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个男孩虽然好,但是自己已经没有资格追求他了。
她刚刚离了婚,在别人眼中已经是一个不值钱的二手货了。纵然她貌美如花,但也失去了和单身小伙谈恋爱的资格。
八十年代的革安风气就是如此。不管离婚是谁的错,一旦你离了,那你就是别人眼中的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