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绝儿、夏荷带回别墅,又让席瑾、溟澈轮番上阵,检查结果不坏,但也算不上好。
小绝儿除了一些轻微擦伤之外,最棘手的,还是那条横贯右手掌心、足足三厘米长的血痕。已经有些轻微发炎,席瑾用了药,但将近凌晨的时候,安绝还是发起了低烧。
又是挂水,又是冰敷,一阵忙活,整个别墅灯火通明,众人无不战战兢兢,提心吊胆。
可是,比起夏荷,安绝的情况好了太多。
心脏病发,伴随突发性哮喘,没能得到及时救治,导致暂时休克,由溟澈亲自主刀,整整四个小时,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昏迷不醒的夏荷才被推出手术室。
“情况如何?”见溟澈步出,溟钊两步上前,开口询问,眉头却拧得死紧。
溟澈将白袍脱下,递给一旁护士,脚步微顿,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还好,有惊无险。小少爷那边呢?”
“无碍。”
一刻钟后,书房。
身形挺拔的矜贵男子于落地窗前,静然而立,背影苍绝。
只听他沉声开口,如同寒剑出鞘,冷意杀伐,“查到了吗?”
溟钊沉吟一瞬,躬身回禀,“夫人最后出现的地点是机场负一楼停车位,之后向京浙高速路方向行驶,应该是想走陆路摆脱死神联盟追踪……”
“继续。”声冷如冰。
“进入甘山路段后,夫人驾驶的香槟色奥迪突然急刹,在原地停留一分五十四秒,继而调头向西面行驶。据路段监控显示,最后停车的地点,是在金川市内一家大型加油厂。之后,就再无记录。”
“车呢?”男人清俊冷冽的眉眼轻动,带着一种沉然的肃穆,仿佛压抑隐忍的雄狮,只待猎物出现,便猛扑而上,扒皮拆骨!
“一直停在加油厂。已经派人去查了,暂时没有发现任何有用信息。”
溟澈眼前一亮,似想起什么,“琉火戒的追踪信号有没有派人跟进?!”
眼里闪过一抹挫败,溟钊艰难开口,“信号在进入鹿源市后……彻底中断,无从查起。”
“什么?!这……”溟澈话未说完,便见溟钊低眉敛目,表情似有颓色,这才想起琉火戒原是出自他手,如今却出了天大的纰漏,丢了夫人不说,还被斩断了所有可供追踪的线索。
看来对方蓄谋已久,不击则已,一击致命!
安隽煌负手而立,站在落地窗前,极目远眺,天边一抹红霞初升,破晓来临。从昨天下午接到儿子失踪的消息,到现在,他一刻也不曾停歇,更不敢停歇!
等我……
眸光霎时一凛,男人眼中柔情彻底被冷意取代,银芒破空——
“调出鹿源市所有高速路段监控,一刻钟之内进行排查,记住,我只要结果!”
“是!”
整个别墅上下,全体行动,从交通局鹿源分局处拿到昨天下午两点到三点所有路段摄像,到逐一排查筛选,最终发现端倪,都严格控制在一刻钟内!
“家主,这辆京A880黑色奔驰有问题!”
安隽煌大步行至监控屏幕前,只见一辆黑色奔驰从山体岔路的位置猛然窜入监控区域,仿佛从天而降,而录像倒回到十秒前,那个位置原本仅是一堆杂草,并无任何车辆停放!
溟钊从一台电脑前起身,“家主,查到了!是京城军区的车牌!”
“军区?!”溟澈惊呼出声,眼神闪烁不定。
能够调动军区车辆劫持夫人,除了纪家和江家不会有第三方势力能有此特权!
看来,外患不平,内忧暗藏。折了一个秦家还不够,纪家和江家也要前赴后继?溟澈心下嗤笑。
妄图与安家一争长短,真是不自量力。
男人深邃的瞳孔骤然席卷起黑色谲波,满身杀意再也不加掩饰,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江、昊、霆……”
……
雪花纷飞,坠入纤纤素手中;寒风凛冽,吹乱如瀑青丝幕。
远处,雪峰绵延,近处,雾凇沆砀。
看着一朵朵晶莹融于掌心,夜辜星独立雪中,目光时远时近,却终究拂不散眼中雾霭,她惦记着儿女,挂念着安隽煌,甚至恨不得能插上一对翅膀,飞过这高山雪海,投入那一人怀抱。
正欲抬脚迈步,一阵酸软疲乏上涌,她平整了衣角,双手却因气愤而颤抖,因无奈而僵硬。
迅速垂敛了双眸,掩盖住其中暗涌的诡谲与算计,她在等,等一个时机。
江昊霆收拾好碗筷,拿着大衣从别墅出来,行至门口,脚步一顿,痴痴地看着前方雪地之中那一抹静然而立的倩影,竟再也迈不开半步。
雪花飘零,垂坠女子瘦削的肩头,点缀着那一头如瀑青丝,地面积雪深厚,她便立于雪堆之中,不偏不倚,不蔓不枝,挺直的脊背宛如盈盈风荷之茎,傲然于世,矜贵芳华。
从什么时候开始眼里便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她的毒如此之深?
江昊霆无数次问自己,却没有一次得出过答案。
喜欢她,爱上她,为她发疯,因她嫉妒,一切水到渠成,仿佛再自然不过。初见,他拉她冒充情人,气走秦思卉,她反过来摔他在地,满身污秽;再见,她倚靠在另一个男人怀中,巧笑嫣然,柔光如水,不曾料到,她竟是那人所爱!
带着三分怒意,三分妒意,剩下四分皆是满满好奇,他出手夺美,欲一亲芳泽,却不想被那个男人一脚踹进了医院。骨折,住院半月,沦为家族笑柄。
他却觉得无比惬意,能和安隽煌争女人,普天之下,他江昊霆当了这开山鼻祖!
即便是败了,亦虽败犹荣!
安隽煌在京都上流圈子里,是被人膜拜的神,他铁血杀伐,冷心冷情,而那个女人呢?一个出身卑微的小明星,即便有几分姿色,却注定逃不过被舍弃的命运。
他担心着什么,同时也期待着什么。
无数次,他开口提醒她,安隽煌并非良人,她却不以为意,出言讥讽。
他笑她执迷不悟,贪慕虚荣。
又是一个被金钱权势蒙蔽双眼的女人,做着不切实际的豪门梦,他暗下定论。静静观望着,看这个虚伪的女人是如何被玩弄,然后弃如敝履!
可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当安隽煌在接风宴上,宣布她未婚妻的身份,看着一男一女相视而笑的温馨宁和,他的心仿佛缺了一角,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跟吃了醋溜白菜一样的感觉。
那是他最讨厌的菜!
那晚之后,他想了很久,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成形,同时,对一个女人的好奇攀升到从未有过高度。
她究竟凭什么能够征服王者?!
却不曾料到,在深究的同时,也把自己深陷其中,时至今日,早已无法自拔。
放轻了脚步,朝雪中那抹倩影靠近,江昊霆能够听见自己无比清晰的心跳声,那般强烈,如同军中擂鼓。
正欲伸手为她披上大衣,却见她轻轻一避,转身回眸的瞬间,女子绝美的面庞映入眼帘,江昊霆呼吸一滞,恍如失了神般。
她却从男人手里将衣服接过,“谢谢。我自己可以。”语气难掩疏离。
眼中划过一抹黯淡,旋即归于平和,他看着她,笑意温雅,如同三月清风,正见柳絮飘摇。
“天这么冷,不要在外面多待,进去吧。”
睫毛轻颤,女子目光平和,“再等等。”却自有一番坚持。
他低低笑开,满眼纵容,“好。”
安隽煌能给的,他也一样能给;安隽煌不能给的,他愿毫无保留,只盼着,那一回眸。
两相静默,一男一女并肩而立,中间却隔着半臂距离,不交谈,不对视,短短半臂,却像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良久,只听女子淡淡开口,“回去吧……”
“回不去了。”只听他幽幽一叹,似解脱,似无奈,似欢欣,复杂至极。
“不,”夜辜星转身侧首,目光灼灼,“只要你想,就一定能够回去。”
“可是,我不想。”他伸手欲抚上女人脸颊,却在她锋利如刀的目光下,颓然放下,“你就这么讨厌我?他……究竟比我好在哪里?”
女子缓缓一笑,男人霎时怔愣,这是她第一次,对着他笑。
此去经年,军中苦寒岁月,幽幽孤寂,他忘却了曾经的享乐,抛弃了优渥的生活,在远离京都浮华的一方极乐净土扎根驻守,在钢规铁律的摔打之下成为一名铮铮铁骨的军人。他忘了身份,忘了亲人,忘了一切痴迷妄念,却独独忘不了漫天雪色之中,她浅浅一笑。
如同炭火烙在胸口的戒疤,除非剜肉削骨,否则永远留存。
她说,“你们不一样。他的万般不好,在我眼里也是好的;纵然你万般的好,非我所愿,非我所求,也不过勉强所得。好,也成了不好。”
不似昨晚那般狂躁暴虐,他平静一笑,出口字句却变得无比艰难:“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不,你有,却不该我给。”女人眸光清澈,冷静,睿智。
似早有所料,男人苦笑渐深,“可我,却只想要你给的。”
夜辜星默然,半晌,她却轻轻笑开,摆了摆手,“江昊霆,你对我或许有好奇、探究、征服,却独独没有你想象中那般爱我。”
“你可以拒绝,但却不能否认!”他眸色一厉。
夜孤星不欲多做争辩,指着不远处被积雪覆盖的一团,依稀可以看出是辆轿车的轮廓。
“走吧,该回去了。”她说,轻描淡写,良言写意。
眼中骤然浮现出狼狈之色,江昊霆面色一白,竟大笑开去,“哈哈……你早就知道的,对吗?你在冷眼旁观,看我如何假情假意?夜辜星,你真的,好、狠。”
若是真的要将她永生囚困于此,如果真的如其所说不问世事,那江昊霆何必将车开到此处?又何苦费尽心思在别墅内装上一条隐秘的电话线?
他在给自己留后路!
他放不下的东西太多,任何一样都比夜辜星重!
不过一时意气,不过刹那冲动,冷静下来,他就能够想明白,这辈子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江家的少爷,未来的继承人,永远不会只为女人而割舍一切。
权势熏陶下长大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真的离了权势?
“走吧,回去晚了,江家……或许就真的没了。”
“呵呵……不愧是安隽煌爱上的女人……”聪明若斯,无情至此。
“你的缘分,不在我身上;你的脚步,不该为儿女情长停留。江家再也经不起折腾,而你,也只有这一次反叛的权利。”
“是啊……只有这一次。”
从此,他是江家少爷,是江家继承人,却再也不会是爱着夜辜星的江昊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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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晚了,大家勿怪!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