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燥乏味的会议足足持续了三个钟,都是四大帮派在争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夜辜星听得呵欠连连,昏昏欲睡,最后索性闭目养神,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唐尧目光掠过,眸底浮现淡淡无奈,果然是随心随性,无束无拘。可是落在其他人眼中,又是不一样的看法想法了。
夜辜星虽然表面上散漫无状,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群老狐狸,都是打太极的高手,既然他们这么闲,他也乐得奉陪,反正三天时间,这才第一天,不怕跟他们耗。
白涛苍老的声音宛如洪钟,
“今天就到这里,移步宴会厅,为大家接风洗尘,还请务必赏脸。”一边说着,目光还不动声色落到一旁悠然闭目的公子夜身上。
夜辜星倏然睁眼,一双厉眸锐如鹰隼,霸气外露,但不过一秒,便骤然掩藏于眼底,消失不复,继而望向白涛,笑得意味深长。
白涛心下一凛,好敏锐的感官,好强悍的气势,这个男人绝非池中物,他日必有大成!
一个决定在心中逐渐成型,白涛老眼微眯,回以一笑。夜辜星大手一挥,率先走出会议室,原谅她实在太无聊!
宴会进行到一半,夜辜星晃着手里高脚杯,里面的红酒分毫不少,在她随意的动作之下,酒香四溢,突然,于森俯首在她耳畔,一番低语,夜辜星大步迈出宴会厅,回到专属房间,于森和覃豪早在她下午入住之前便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检查一番,确认不会有任何问题。
而她自己也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因此,这里说话最为安全。
“怎么回事?”夜辜星拧眉。
“电话从宴会开始到现在一直响。”于森沉沉回禀,覃豪将电话递上。为了方便,她把手机交给了覃豪保管,而自己身上几个兜里都揣了枪。
夜辜星接过,机身滚烫灼人,突然屏幕又亮了起来,一看号码,居然是叶洱!
迅速接起——
“二姐,发生什么事了?”若非急事,叶洱不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打来。
声音有些急促,微微慌乱,但隐约中又夹杂着兴奋,
“一一,我好像发现小四的踪迹了!”
“什么?!”夜辜星握住机身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现在在哪里?”
“你先听我慢慢说……”原来,叶洱得知夜辜星想召回夜组所有人之后,便开始动用手里所有关系,加上夜七、褚尤、席瑾多年积累的人脉和力量,全球范围之内寻找夜组其他成员。
可是,长久以来都一无所获。某天,她正坐在办公室画设计图,手腕的位置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疼得差点昏过去,之后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要先照X光,看看是不是骨头有问题,拿到片子之后,医生一看,发现她手骨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阴影,怀疑是肿瘤之类的东西。
叶洱面色一变,这才想起来,当初十六人原始森林求生训练结束之后,她和小四并列第一,教官把一对皮下追踪器感应器送给他们作为奖励,并且当场为他们植入。
这枚小小的感应器是当时巴基斯坦恐怖组织基地最新研究成果,完全可以融入血液,游走全身,小到肉眼根本不可见,只有用二十五倍的显微镜才能观其全貌。
当时她和小四还不以为意,可是在之后的训练过程中,凭着两人之间的特殊感应,他们总是能够挽救对方于危难!
可是这对感应器也存在缺陷,只有在同一卫星信号的覆盖范围内才能彼此感应。
自从师父将他们分别送到不同国家和地区之后,叶洱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属于小四的感应信号,如今感应器再次运作,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我现在的位置是华夏京都,准确定位应该在……东经:116°23′17〃,北纬:39°54′27〃,属于天庭九号卫星的控制范围,可是这颗卫星具体还覆盖了哪些地方,我查了很久的资料,都没能找到。”夜辜星眸底划过一道亮光,
“也就是说找到这颗卫星覆盖的地域,就能找到小四如今所在的位置?!”
“按理来说,是这样。可是,一颗卫星覆盖的范围太大,我们只能做粗略定位。”缓缓勾起唇角,夜辜星激动得指尖都在打颤,
“这个不用担心,世界各国发射的各类卫星总数达5000多颗,而实际上覆盖整个地球仅需要3颗卫星即可,也就是说,有很多交叉覆叠的区域,而这些区域只要经过计算排除,相信可以把小四所在的范围尽可能缩到最小!”
“好,需要我怎么做?”叶洱面色一凝,通身气势陡然爆发。那一瞬间,夜辜星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永争第一、雷厉风行的夜二!
“你现在马上坐进车里,因为我会随时叫你前往不同的地方。”
“好。”挂断电话,夜辜星朝于森开口,
“地球仪、圆规、直尺、世界地图、华夏地图、三台笔记本电脑,五分钟之内,我要看到这些东西。”于森和覃豪领命而动。
在两人准备东西期间,夜辜星拨通了齐煜的电话。
“你好——”男人清清淡淡,无波无澜的声音自那头传来,夜辜星有瞬间的怔愣,恍然发觉,这还是她第一次给齐煜打电话。
“齐煜,是我。”那头陡然没了声音,连清浅的呼吸声也隐没得干干净净,夜辜星下意识拧眉。
齐煜正忍耐着自双腿处传来的剧痛,呆呆举着电话,目光沉滞,钱岐彬在一旁看着儿子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无奈之色袭上眼眸。
方才他正为齐煜施针,没想到电话响了,齐煜随手接起,下一秒就成了这副模样。
“齐煜?你在听吗?”
“……我在。”他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咬紧牙关,忍住痛,完美的伪装,竟叫夜辜星如此敏锐的人也难以察觉分毫。
“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忙。”
“好,你说。”夜辜星把事情的具体情况向齐煜说明,过程中齐煜好几次呼吸不稳,钱岐彬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齐煜的腿瘫痪多年,肌肉已经出现明显萎缩,痛觉感官几乎为零,要想彻底救治,就必须下猛药,因此他在施针的时候,根根银针近乎九分没入,深至骨头,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随着疗程往后,齐煜的腿也渐渐开始有所知觉,自然,痛感也会愈发明显和清晰。
如今他举着电话已将近一刻钟,若是再不继续疗程,那势必前功尽弃,这让钱岐彬如何不急,如何不慌。
“儿子,你让小姐先等等吧,还有五针,最后五……”在齐煜陡然凌厉的眼神之下,钱岐彬沉重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选择了闭口。
夜辜星在那头将钱岐彬的话悉数纳入耳中,眸光一沉,
“齐煜,你在施针?”
“不碍事,我……”
“身体为重,我一个人也可以,就这样吧,你好好治疗。”
“等等!”夜辜星正欲挂断电话的动作一顿。齐煜朝钱岐彬道:“爸,你继续。”钱岐彬老眼之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心疼,
“煜儿,你还是……”摆摆手,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继续吧。”钱岐彬自然是了解儿子的,固执得像头蛮牛,一旦做了决定,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如今这样已经很好,只要他不排斥治疗。面色一正,聚精会神,钱岐彬拈起手中银针,手腕有力一顿,利落入肉,旋转其里,直至九分没入。
齐煜全身一僵,面部肌肉剧烈抽搐着,双唇颤抖,额际冷汗滑落,但声音却听不出丝毫异样,
“那我需要做什么?”依旧淡然出尘,无波无澜。夜辜星不疑有他,既然钱岐彬已经开始治疗,想必已没什么大碍,想要尽快推算出小四的位置,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显然太单薄,此时此刻,她需要有人帮忙!
人是活的,所处位置也会随时随地发生变化,况且,小四是否安全尚未可知,假如他已经遭人挟持,或者遇见危险,那就有随时会被转移的可能性,错过了这次机会,或许将出现更大的变数,所以夜辜星才这么着急。
于森和覃豪已经准备她所需要的所有东西,在沙发上坐定,取过一台笔记本电脑,夜辜星戴上蓝牙,同齐煜交流。
“我会告诉你每个地点的卫星覆盖程度,或者一颗,或者两颗以上,你帮我计算出所有覆叠卫星区域,然后不断取交集,把最后剩下的区域范围告诉我便可。”
“好。”那边,于森用自己的电话拨通了叶洱的手机,递给夜辜星。
“二姐,你现在驾车往东行10公里,告诉我感应强弱。”指尖在键盘之上不断翻飞,摊开华夏地图,夜辜星用圆规圈出最大辐散范围。
“感应变强。”
“好,现在继续向东行驶,直到感应变弱,告诉我总体车程。”
“15公里。”
“现在往北,重复上一次全部过程。”……
“齐煜,第一个范围,东经:116°57′17〃,北纬:39°28′42〃,方圆五里。”
“第二个范围,116°7′18〃,北纬:39°54′27〃,方圆三里。”
“第三个范围……”……额上淌落的汗水已将手边的A4纸悉数润湿,齐煜苍白着一张俊脸,手中铅笔却仍在不停舞动,双腿之上根根银针刺入。
钱岐彬看了儿子一眼,老眼之中满是无奈和心疼,压低声音,
“煜儿,我现在开始拔针,你做好准备。”齐煜牙关紧咬,微微颔首,眼神示意父亲,可以开始。
扎进皮肉,刺入骨头很疼,但拔针的时候,更疼!相当于再次穿破皮肉按原路返回,伤上加伤,痛中叠痛。
手起,针出,每拔一针,齐煜全身便痉挛一次,纸张险些被他揉碎,铅笔也差点被他折断,肌肉急剧收缩,汗水不断淌落,但演算不停,思维不停,他咬紧牙关,手背青筋暴突,愣是没有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呼,因为蓝牙装置还挂在他耳上,通话保持,不曾中断。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终于——
“向东行驶1公里,而后向北3公里,最终向西南方向4公里,就是另一个感应位置!”此时,齐煜才颓然松开蓝牙装置,晕倒到面前案桌之上,而脚下散落了一地白色纸张,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演算公式和工程。
拔完银针,正为齐煜擦拭双腿的钱岐彬面色一变,紧张地抓起齐煜手腕,凝神,号脉,半晌才轻舒了口气,好在只是劳累过度,疲极而昏。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声,夜辜星才知道齐煜已经挂断了电话,也不作他想,将齐煜的话原封不动告知叶洱。
十五分钟后,传来叶洱沉凛酷戾的声音,
“一一,我到了。”
“是什么地方?!”真相仿佛就在眼前,呼之欲出。在她和齐煜相互配合的推算过程中,夜辜星发现,无论东南西北,为叶洱框定的范围始终在京都之内,包括现在,叶洱抵达的最终目的地也没有超出京都地界。
也就是说,小四——在京都!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