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宁王回府之后,陆夭便把白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跟他说了。
“原本是不打算多管闲事的,可王管家那边查出来,说户部尚书竟然是徐阁老安插到你身边的,这我就有些不能忍了。”
陆夭伸手替宁王解开斗篷的系带,她手指纤细修长,在灯下有种别样的美感。话没说完,人就已经被圈在了怀中,下意识抬起头,撞入一汪深邃的眼中。
“本王也有些不能忍了。”宁王单手稳住她的腰,隔着绣了海棠花的中衣抚着她微微起伏的肚子。
最近月份大了些,胎儿也开始有点不安分起来,可能是感知到有人在抚摸他们,登时踢了一脚以示回敬。
宁王愣怔了一下,这是他头次感觉到胎动,既新鲜又好奇。
“她平素也这么踢你?没想到倒是个调皮的姑娘。”
陆夭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将敞开的中衣扣子重新扣好。
“我这跟你说正事呢,徐阁老竟然是隐匿的支持皇长子派,这是我没想到的。”
宁王的注意力还没从孩子身上抽离,他是初为人父,孕中孩子的每一点变化都叫人期待和欣喜。尤其他又不像陆夭那样能时时刻刻感知,所以自然格外好奇些。
“每次都踢得那么用力吗?”他试图弯下身子,将脸覆在陆夭的肚子上,陆夭未出口的那些话悉数被堵了回去。
自从怀孕到现在,谢知蕴无时无刻不表现出对腹中孩子的热忱,而这一刻,她清清楚楚感知到这个男人的期盼。
她微微叹了口气,自动止住了之前的话题。
“这两日刚刚开始有胎动。”
她看到谢知蕴慎重地听了又听,孩子大概是调皮了一下就去睡了,半晌没有动静,他也没有失望。
“听见什么了吗?”
宁王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手掌沿着肚子和腰身来回摩挲,半晌才道。
“她让我对她娘亲再好些,别总是操劳,那些朝堂上的事,交给父王去做就好。”
陆夭扑哧笑出了声,亏她还在正儿八经地听他说。
“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但这件事,我是操心定了。”她将垂落额前的刘海拨到耳后,“没有人能在打了我夫君的主意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宁王被这句话取悦,难得弯了眉眼。
“徐阁老一直都是认准儿子才是继位正统的老顽固,他那点心思我早就知道。他想借邓元算计我,把户部那点烂账甩到我头上。”宁王轻笑了下,复又转头看向陆夭,语带褒奖,“我正愁这件事情呢!邓元为人谨慎,之前我也想了些办法,都没能把人安插到户部,多亏了王妃机智,想到从后宅下手。”
陆夭半信半疑乜他一眼。
“真的假的?你宁王爷权倾朝野只手遮天,还有安插不进人手的地方?”
宁王被她耍花腔逗笑了。
“倒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他伸手把人揽在怀里,“如今六部有一半是我的人,还有一半不算直接归我指挥的。户部涉及钱粮,比较敏感,确实不容易插人进去。邓元表面跟我亲近,实际上并不敢完全倒戈,他应该是有把柄在徐阁老手里。”
“所以我才送了封信,诈她一下。”陆夭伸手拿过大迎枕垫在身后,“她在信王府里做瘦马的事,知道的人应该不多。我特意从刘嬷嬷那里确认过了,她是当年被先帝召唤那群人里最小的一个。我估摸着,若是快的话,应该这一半日就会有动静。得了把柄,我们就好策反了。”
***
陆夭猜得没错,自打芸娘接到那封来历不明的信之后,就开始犯嘀咕。
当年她离开信王府的时候,信王念她年纪小,想到了自家闺女,动了恻隐之心,所以给了她一份解药。
实际上这些年,她是随时可以从这场富贵局里抽身的,因为没有钳制。
只是从小做瘦马,除了以色示人,也没有学到别的什么本事,徐阁老对她又不错,于是便半推半就在柳林胡同扎了根。
没想到后来被转手给了邓元,还生了孩子,如此一来,她的出身就变成讳莫如深的存在。
翻过年来儿子就该开蒙了,这个节骨眼,她的身份绝不能被曝出来。最重要的是,邓元的原配身体不佳,说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自己眼下这份得宠劲儿,极有可能成为填房。
徐阁老当初也暗示过,真有那么一日,可以将她收为义女,这样能抬高些身份,让她风光出嫁。
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能暴露。
思及至此,芸娘深深叹了口气,对方身份不明,但十有八九是打算要钱,这还好办些。只要不把事情闹大,怎么都好说。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首饰匣子,忖度着对方会不会狮子大开口。
那信上其实也并未写什么,不过是央告她,说去年水灾,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请奶奶念在昔日同在扬州黛子巷长大的情分,借几个银子做本金,一定感念奶奶的大恩大德,在家里立长生牌位。
没有落款署名,但这世上能知道她出身黛子巷的人几乎都不在了。更重要的是,那人还知道她如今的身份地址,自然是手握把柄,才敢开这个口。
刚接到这封书信的时候,她着实一通忙碌,也派人暗暗去巷子里查探,只找到了小乞丐,说有个人给了他十个铜板,让送封信。
这是她们自幼接受的特训里,一种极其普遍的法子。自己不便出面的时候,就找个乞丐,这样不容易被抓住把柄。
也就是说,这个送信的人很可能是当年一起受训的同伴。不过据她所知,那些人大多过得都不错,不像是会写信找她要钱的人。
那么还会有谁呢?
一个身影猝不及防闪过脑海!会是他吗?
她猛地站起来,喊小丫头进来。
“快去,去户部给老爷送封信!说家里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