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双手先她一步,将小册子捡起,谢文茵二话没说一把抢过来,手忙脚乱塞进匣子里,嘴里还先声夺人数落着。

“你怎么随便捡人家东西?”

谢朗其实并未看清里面内容,但从谢文茵的慌乱中,大致也能猜到,宁王妃给她留了什么。

他不是孩子了,及笄礼,大婚前,还能是什么呢?于是内心愈发如虫蚁啃噬一般难受,这份跟她执手相伴的幸运,与他无关。

“无意冒昧,以前替公主当差,捡习惯了。”

见他如此不避讳,谢文茵倒也不好说什么,抱着匣子便准备离开,就听谢朗在后面忽然叫住她。

“你喜欢他什么?”

这话有些逾矩了,迟钝如谢文茵,都能明显听出话里的不对劲。

谢朗看见谢文茵面上略带惊诧的表情之后,自嘲地笑了笑。

在她心里,大概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他深吸一口气,狠狠压制住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欲望,以至于额头青筋都凸了起来。

他看着谢文茵,一步步慢慢逼近。

“就因为相识得早?”

说完连自己都嗤之以鼻,母亲和皇帝相识也早,那又怎么样呢?到头来还不落了个始乱终弃的下场。

谢朗的眼神渐渐变得平静下来,他甚至难得弯了弯唇角。

“你现在觉得幸福吗?”

谢文茵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她轻轻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中一片坦荡。

“我长到今日整整十五岁,大概没有什么时候能比近来这些日子更快乐了。”她脸上浮起几许少女的幸福感,说出口的话也是愈发坚定,“从儿时见他那一刻起,就想着要嫁给他了,大概你们很多人都不能理解。”

谢朗眼神灼灼盯着谢文茵,他确实无法理解。

“因为那张脸?”

“是,也不全是。”谢文茵笑了笑,毫不掩饰,“哪有人不喜欢生的好看的小哥哥呢?起初就觉得他真好看,后面越相处越觉得,嗯,就是他了。其实不仅仅是认识早晚的问题,有些人,即便出现得很早,也未必能喜欢上。”

谢朗安安静静看着谢文茵,这是他没有见过的一面,坦然,直率,毫不矫饰,仿佛喜欢司寇是她毕生最值得骄傲的事。

谢文茵能感知,谢朗的眼神太过炽热,跟当初听音阁的那个清冷少年判若两人。

“我喜欢司云麓,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谢文茵毫不回避迎上那道目光,一字一顿,“哪怕中途动摇过,也只是自我怀疑,怀疑他是不是不够喜欢我,怀疑我是不是没有足够勇气单相思下去。但再怎么怀疑,都只是他和我之间的事,而不是因为我对什么别的人动了心。”

谢朗的心一寸一寸沉下去。

她在说给自己听。

夏日天气说变就变,就在二人说话的当口,忽然便起风了,吹得角门两侧的柏树叶子沙沙作响。

谢文茵见马上就要下雨,也顾不得再跟谢朗多纠缠,她急急忙忙将外衫的披帛挡在头上,头也不回就往听音阁方向跑。

刚跑两步,就被谢朗从身后拉住手腕,一件簇新的浅黄色袍子随即罩在她头上。

谢文茵并未像以往那样坦然接受他的庇护。

“你昔日是我宫中侍卫,忠心护主是责任,眼下你已贵为皇长子,不需要再这样。”说着扯下衣服还给对方,“我要嫁人了,姑侄之间,也保持些分寸吧。下次若是再这么没大没小,姑母可就不客气了。”

说毕头也不回便转身跑走。

她竟然自称“姑母”,两人之间亦主亦友的一点点关系被抹去,好像除了这层浅薄的姑侄关系,就真的再无半点瓜葛了。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谢朗却没有跑走,任凭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水将自己浇透。

角门附近的侍卫立刻跑过来问他要不要去躲躲雨,他一言不发,昔日没有那么多人敬他怕他。但他却拥有那些萍水相逢的善意,可如今好像什么都没了。

想想之前陆夭的决绝,还有谢文茵的避如蛇蝎,谢朗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如此一意孤行,到底是对是错。

***

宁王这几日心气儿有些不顺。

陆小夭忙着谢文茵及笄之事,已经好几日没空搭理他了。这便罢了,今日一早入宫之前,她竟然把雪团儿丢给他,让他闲时给狗洗个澡。

他看起来有那么闲吗?宁王不免陷入深深的反思之中。

如果觉得他太闲,可以给他塞点犯人去审,大理寺不就好几个现成的吗?而不是用一只狗来惩罚他。

宁王不喜欢猫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事实上他对这种带毛的小动物都没什么好感。

“你,等下自己跳进盆里,本王负责给你涂皂角。”

雪团儿浑然不知他在说什么,但也知道女主人今日不在府里,还是别惹眼前这人为妙,于是讨好地摇摇尾巴,还上去蹭了蹭宁王的手指,以示友好。

结果下一刻,他像避瘟疫似的躲开八丈远。

“你矜持些,离本王远点儿!”

王管家恰好在这时进来,宁王立刻站直身子,故作正经问道。

“怎么门都不敲就进来了!没规矩!”

王管家一怔,大夏天门压根都没关,让他敲哪儿呢?

但主子说话永远都是对的。

“是奴才的错,下次一定注意。”他其实刚刚看见了王爷被雪团儿吓着那一幕,知道对方此刻心情不会太好,犹豫着下面的话到底要不要说出口。

“你痔疮又犯了?”宁王瞧见管家面色不佳,心生好奇,“王妃之前不是给你配过药么?”

王管家被气了个仰倒,他没有痔疮这件事还要拿来解释多少次!

怒气上头,也顾不得许多。

“定国将军求见,说是有事找您。”

宁王眉头蹙紧,宋尧那小子八百年不登门一次,上次来还是找陆小夭的。

“你确定他是找本王,不是找旁人?”他刻意加重了本王两个字。

王管家十分严肃地点头。

“宋将军就在偏厅,说今日一定要见到您本人。”

宁王冷哼,唇角弧度带了几分轻蔑。

“他说一定要见到本王,本王就得出去?他当他在逛燕玺楼?”

王管家继续一本正经地回答。

“宋将军带了礼物,说是有事相求。”

宁王挑眉,唇角那点轻蔑隐去。

这事不对劲,他俩每次见面不打一架就算好的,居然还拎着礼物来,无事献殷勤,绝对非奸即盗。

“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王管家不动声色将雪团儿往里面挡了挡,确定小家伙不会被波及,这才乍着胆子开口。

“他说,想请王爷陪司大人去迎亲。”

“哗啦”一声,桌上的粉彩瓷壶应声碎了。

王管家心底喟叹一声,对不住了王妃,虽说你最爱的这套茶具没保住,但我好歹替你把雪团儿救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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