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嘉脑中嗡嗡作响,
仅存的一丝理智让她清醒认识到,这次真的完了。
奸夫不惜以死明鉴力证自己通奸,而贴身婢女又言之凿凿拿出证据指证自己。
即便这次能逃过一劫不死,她的名声和前途也都完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现在正在几步之外,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出丑。
陆仁嘉脸色不停地变幻着,混合了绝望、羞愤,和死到临头的恐惧,她猝不及防起身,猛地朝陆夭扑过去。
二人距离太近,陆仁嘉的动作又太快,压根没有人想到她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伤人。
“三嫂小心!”闻讯赶来的谢文茵刚进门,就看见这令人心悸的一幕,忍不住脱口而出。
陆夭一直在盯着陆仁嘉,就在刚刚她这位继姐提到满门陪葬的时候,她就猜到陆仁嘉很可能狗急跳墙突然发难。
所以在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来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于是在场所有人都看见,宁王妃后撤半步,顺手拔下发髻上插的簪子在手,陆仁嘉扑过来的时候失去平衡,陆夭顺势朝她脸上用力划去。
一道长长的血口伴随着刺耳尖叫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但见陆仁嘉扑在地上,形容狼狈,陆夭被宁王迅速揽至一旁。
他比陆夭动作更快,卸了陆仁嘉的膀子!
“来人,把陆氏带下去!”启献帝脸色阴沉,“先关入死牢!”
陆氏,这是剥夺了她太子妃名号了吗?
陆仁嘉昏昏沉沉想着,皇后还在天牢,太子疯疯傻傻,东宫竟然是没有半个人可以指望。
对了,她还有娘家,她爹是礼部尚书,一定不会眼睁睁看她去死的。
陆仁嘉万念俱灰之际突然燃起一丝希望。
人很快被押了下去,薛玉茹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势推断,启献帝大概率是要迁怒的。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于是她果断跪下。
“皇上恕罪,臣女跟太子妃相处数日,竟然没有及时察觉,险些酿成大罪,还请皇上赐臣女不察之罪。”
陆夭在心底无声冷笑,薛玉茹惯会这一套以退为进,当着这么多人面,她先认一个无关痛痒的小错,启献帝自然不好揪着不放。但若说她不知情,自己是断断不信的。
但她今日做的出格事已经够多,并不打算再做什么,至于失去庇护的薛玉茹,大可以留着以后慢慢处理。
果然启献帝冷着脸道:“此时与你无关,你退下吧。”
薛玉茹正巴不得一声,立刻行礼退下。
“你们也退下吧。”一天之内经历数次打击的启献帝揉了揉眉心,“此时朕自有定论,管好自己的嘴。”
看着那张透出冷意的侧脸,陆夭隐约觉得,有人的日子大概要不好过了。
她扶起一旁的宁王,刚要跟着众人离开,就听启献帝在后面叫道。
“老三先留一下,太医也先等等。”
众人退去,只剩下宁王夫妇。
“把衣服脱掉,让太医看看你的伤势。”
陆夭心中的嘲讽几乎要满溢出来,就这么不相信自己的嫡亲弟弟吗?
自己的医术启献帝自然是清楚的,明明知道宁王受伤,自己势必已经简单处理过了,还要太医再看看,多此一举。
说好听些,是关心胞弟。
说难听些,就是不够信任吧。
宁王没有半分犹豫,依言把锦袍脱掉,露出血肉模糊的后背。
启献帝的眉头深深蹙起来。
“怎么会伤这么重?”
老三的身手,是两代大将军亲自调教出来的,又在沙场上摸爬滚打好几年,放眼大楚,单打独斗,几乎无人能与之匹敌。
“你们遇到埋伏了?还是红莲教?”
陆夭并不确定,但却冲着启献帝点了点头,准备祸水东引。
启献帝心中升起畏惧来,这帮人已经如此猖獗了吗?这么说,陆仁嘉是不是给那些人做了内应?
“去给朕查!务必把那帮人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周总管依言下去吩咐龙鳞卫,心里暗自忖度,皇上这回是真的动怒了,他侍奉在侧几十年,还从未见过他这般神态。
启献帝又问太医。
“老三这伤势如何?”
太医立刻回禀道。
“王爷伤的不轻,差一点就动了筋骨,虽然伤口及时处理了,但失血过多,也得好好养一阵子。”
启献帝点点头。
“是得好好养养,把那株千年灵芝拿出来,再配上几根百年老参,一起送到老三那边去。”
“惊马那件事,老三媳妇受委屈了,待回宫之后,必会给你个像样的交待。”M..
陆夭心底不屑一顾,但表面还是毕恭毕敬地行礼谢恩。
陆仁嘉这次在劫难逃,她要做的,就是看她怎么样一步一步屈辱而死。
*
从行宫出来的时候已临近深夜,陆夭亦步亦趋跟在宁王身后。
“你在担心什么?”宁王将她肩膀上的斗篷往上拉了拉,“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
“你相信这件事是陆仁嘉一人所为吗?不是我瞧不起她,她绝没有这个本事。”陆夭反手挽上宁王的手臂,“一想到那些伤你的人还在逍遥法外,我就觉得夜不安寝。”
宁王带她拐入小路,那边愈发幽静,只听得见间或的鸟鸣声。
“如果这次我没有受伤,你会这么快揭穿陆仁嘉吗?”
陆夭怔了下,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谢知蕴没有受伤,她不会这么早抛出仲仁这个杀手锏。
一是时机还不成熟,二是她明明可以再等等的,比如那孩子即将瓜熟蒂落的时候,再来上这么致命一击,一定更加刺激。
“我应该会再等等。”
宁王像是早就猜到了她心中想法,笑得狡黠。
“所以这么说起来,你还是因为我乱了阵脚,对吗?”
陆夭忍不住笑出来,原来兜了这么大圈子,他就是想问这个。
“王爷不是一早就知道嘛,我对您的仰慕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宁王被她故意装出来的谄媚逗笑了,那笑容混合了一点志得意满。
“那我也告诉你件事吧。”宁王压低声音,“我是故意被刺伤的。”
陆夭的笑容凝在脸上。
“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一剑本来伤不到我,是我故意错开了一点位置,给了他可趁之机。”宁王没有发现陆夭脸色变了,兀自说得起劲儿,“如果不做逼真些,我那多疑的皇兄又怎么会相信呢?”
话音未落,就听“啪”地一声,一巴掌落在他未受伤的那一侧肩膀上。
世界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