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家。”

于跃进朝陈小翠伸手。

陈小翠怯怯地把自己的手掌放进去,回头又看向陈母等人。

陈母再次点头。

陈小翠这才松了口气一般,跟上了于跃进的脚步。

于跃进牵着她的手,回到了跟张诚分开的地方。

“翠翠,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借车。”

他快速跑到张诚家,把自行车骑了过来,载着陈小翠就回了六安村。

骑到最后一段路,天色已经彻底黯了,于跃进不敢再骑,就这么推着车子走。

黑暗中,只有淡淡的月光洒下。

于跃进看不清媳妇儿的脸,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翠翠,我希望我们两个之间不要掺杂其他人。这些其他人包括了我的父母,和你的父母、姐妹、兄弟……

我们俩结婚了,就是一个小家,我们才是要过一辈子的人。你如果一直因为娘家人左右摇摆,伤害的是我们之间的感情。”

“嗯……我……我知道的……”

陈小翠怯弱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于跃进有些累了,觉得这趟出车真的太熬人了,积累了几天的疲累在此刻全部压了过来,让他推自行车的力气都要消失了。

推着车进了自家的小院。

家里没有人,灯都是黑的。

于跃进过去打开灯,看着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尘的家,眼眶一酸。

他吸了口气:“我去厨房烧水,你洗漱一下,早点睡。”

看着他的背影,陈小翠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双手也在身前搅成了麻花。

站在正厅暖色调的灯光下很久,她才迈着小碎步走向厨房。

“跃进……你,你饿了没?我给你下碗面?”

于跃进和她暗含害怕、讨好的眼神碰上,心软了一瞬。

陈小翠没有得到回答,就低下头,从橱柜里拿了面条和腊肉出来,利落地洗锅、煮腊肉。

趁这个时候,她又到院子里摘了点小白菜。

很快就煮了两碗面。

她把腊肉多的那碗送到于跃进面前。

“跃进,吃面了。”

于跃进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见他还愿意吃自己煮的面,陈小翠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浅浅的笑,自己也低头吃面。

“翠翠,你从今天开始就在家里住吧,我不出长途了,每天下班就回来。白天,我让兰花婶过来陪你。”

陈小翠咬着筷子,细声细气地回答:“好。”

“妈在京城治病,我跟大哥平摊医药费,这是我的责任,离开京城的时候,我就许诺过一定会寄钱过去。”

之前于跃进已经解释过一遍了,今天又耐着性子说了第二遍。

“我能赚到钱,就算是承担了妈一半的医药费,也不会饿着你和孩子的。”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推过去。

“这是我这几天赚到的钱,你收好。”

陈小翠惊讶地接过来:“几天就赚了五十块?”

“嗯,有加班费。”于跃进没有多说,只是道。“翠翠,你放心,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陈小翠抿唇露出小小的笑容:“我相信你。”

于跃进强调:“这个钱,你必须自己留着!不能再给你爸妈了!”

“嗯!我知道的。”

于跃进眯眼看向她:“翠翠,这是我最后一次信任你。如果这个钱再给你爸妈,以后我们家的钱就由我来管。”

陈小翠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又咬牙应下:“我保证!”

“好!”

两人之间的矛盾好像就在这几句话里解决了。

于跃进决定再相信一次。

只是,他再也不可能和之前一样,对岳家掏心掏肺。

第二天。

于跃进在出门之前,拎着一条腊肉和一篮子鸡蛋去了一趟兰花婶家,让她每天白天都到自家来陪翠翠。

兰花婶很开心地就应了下来。

于跃进放心地去了县里,上班之前,他到邮局把口袋里剩下的五十块钱寄去了京城。

他这一趟赚了一百块,一半给妈看病,一半给翠翠。

——

京城。

安念有些无奈地看着邮局的汇款单。

“跃进怎么又寄钱过来了?”

李玉梅在院子里坐着,手上闲不住,她最近跟胡同里的婶子们学会了勾毛线鞋。

毛线鞋勾好后可以卖给供销社,他们收三毛钱一双。

毛线、鞋底都由供销社提供,花样也给了个图纸作参考,同时鼓励创新。

李玉梅以前在六安村就会打毛衣,现在换成勾毛线鞋,也是异曲同工,看老姐妹们勾了几行就学会了。

她想赚这趣÷阁钱,和安念说了之后,安念也支持她。

倒不是安念真的缺这点钱,只是老人家需要有存在感,他们闲着更容易胡思乱想,也更容易生病。

听见安念的话,李玉梅笑了起来。

“那正好可以拿着去买药。我的药又要换新的了吧?”

安念笑呵呵地关上院门,坐到她身边,不太熟练地帮忙卷毛线。

毛线拿过来都是一支一支的,在用之前还需要卷成毛团。

“您的药不需要买,我去找师父拿就行。”

李玉梅失笑:“也不能一直去拿乔老的草药啊,我现在见着他老人家都觉得臊得慌。”

“没事的,师父那儿的草药品质高。”

安念自己在后院种了好些草药,长势喜人,却也不敢过于惊人,短期内还是只能去师父那儿薅羊毛。

乔永生现在常驻京城,他的徒子徒孙们知道后,经常过来探望,带的东西也多是珍惜药草。

当然,安念也因此见到了很多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师兄、师姐们,顿时感叹师门庞大。

两人边说话,边干活。

不一会儿,于正军扛着煤气罐回来了。

他们家现在每天都做饭,煤气用得快,基本上一个月就要换一罐,自己扛着旧罐子去换新,能便宜10%。

有于正军接手卷毛线团,安念就空出手了。

李玉梅看她无聊,找了尼龙线出来,让她自己勾着玩。

中午的时候,一直没有离开京城,就守着会议召开的钱东来满面红光地上门了。

“稳了稳了!念念,政策稳了!”

安念惊喜地抬头,放下钩针,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

“胖哥,恭喜啊。”

“哈哈哈哈,同喜!同喜!咱们的服装生意你也有一份的!”

得到了自己等了太久太久的消息,钱东来整个人都飘忽了!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他端起茶杯,“咕噜咕噜”一口气就喝完了。

“和我们之前预想的一样,国家真的要放开了!听说这次只是试点,只取沿海几个城市,试点效果好才会全国推广。

念念,我要去深城了!那边机会多!”

他很激动,说话都不利索了,院子里人却没有一个嫌弃,都替他高兴。

钱东来说了好久,口干了才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

安念笑着,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钱东来喝了一大口,低头看见了安念手边的勾到一半的鞋子。

“这是什么设计?能给我看看吗?”

“可以呀。”安念点头,“这是我随便勾的。毛线是供销社提供的,我现在手艺不太好,不敢浪费,就用了家里的尼龙线练练手。尼龙线只有一小卷,没办法勾成冬季的鞋子,只能设计成夏天穿的拖鞋。”

冬天的毛线鞋,一般是两款,包后跟的类似棉鞋,不包后跟的就是拖鞋。

不管是哪款鞋,耗费的毛线都很多。

家里的尼龙线不够,安念干脆就换了个思路,勾了个夏季拖鞋,只需要小小的一片,一字型横跨在鞋底上就行,简单又容易上手。

钱东来拿着拖鞋翻来覆去地看,思考了一会儿,眼睛渐渐亮了。

“这个想法很好啊!我听说广省的人最喜欢穿拖鞋,一年四季都是拖鞋,外面下雪他们都能穿着拖鞋去踩两脚!”

真的吗?

院子里的于家三人惊奇地看过来。

钱东来笑呵呵地点头:“就是这样的!我找人打听过。念念,你这个拖鞋能赶制几双出来不?我拿过去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你确定?”安念迟疑地问。

“确定!你别看现在大家好像都很穷的样子,实际上还是卖家市场。凭我多年……咳咳……的经验,只要有货,绝对能卖出去!”

钱东来拍着胸脯保证。

“我出五毛钱一双,念念,你能给我做个一百双不?”

胖哥真是胆子大,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敢下单一百双,赌性很强。

不过安念知道他有钱,一百双尼龙拖鞋也就五十块,胖哥承受得起。

“行!你什么时候要?”

“三天后!三天后我就启程。”

“没问题。”

安念速度不行,李玉梅可以,勾这种简单的拖鞋,她一天就能弄几十双。

留胖哥在自己吃了顿午饭,等他离开了,一家三口就开始干活。

三个人一起忙活,第二天晚上就把一百双拖鞋准备好,成功交付。

胖哥付了五十块,安念交给李玉梅收着,他们夫妻俩付出的最多。

钱东来离开了京城,乔施很想跟着一起去,被他劝下了。

“深城那边刚开放,治安不敢保证,等我先过去试试水。站稳脚跟了,你们再过来。”

他一个人走南闯北的怎么都行,带上乔施就束手束脚了。

乔施只能答应,约好每半个月就给他寄一次设计稿,成品生产出来后,钱东来再寄回京城给她。

身边的朋友们都陆续有了自己的事业,安念替他们高兴。

眼看着马上就要1979年元旦,安念有些想念出任务的于路远。

可能是两人之间心有灵犀,1978年最后一天的早上,安念在把草药抱出去晾晒的时候,往大门方向看了一眼。

下一秒,就和开门进来的于路远碰了个正着。

她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簸箕,就跑了过去。

于路远俊逸的眉眼也瞬间带上了笑意,反手关上门,往前走了两步,弯腰抱住她。

前院只有他们俩,安念胆子大得很,踮着脚尖直接吻了上去。

迫不及待地紧贴,交缠,双手紧紧地攀附在男人的肩膀上,整个人大半的身体都倚靠进了他宽阔的胸膛。

好久好久,安念才恋恋不舍地抚摸着他的眉眼,抵着他的额头微微喘息。

“元元,你去了好久……”

“嗯,临时绕了个圈。”

军事机密,于路远不便多说,只用宽大的双手丈量她的腰肢,有些不满地扣紧。

“又瘦了。”

安念蹭着他,声音软软糯糯:“我想你嘛。吃不好、睡不香的。”

习惯了躺在男人怀里睡觉,感觉他的体温。

特别是现在还是冬季,安念的手脚冰凉,早已经习惯了男人帮忙暖着,突然离开了如此好用的人形暖炉,用再多暖水袋都弥补不了。

“爸妈在家吗?”

于路远克制地询问。

安念眼睛水润,有种无辜又魅惑的感觉,让于路远心跳猛地加速。

她声音低低柔柔,贴在他耳边响起。

“不在,他们出去买菜了。”

“好。”

于路远应了一声,双手微微用力,就把安念抱了起来。

他力气大,抱着媳妇儿就跟抱着个枕头似的,健壮的手臂一扣,就能作为她的坐椅。

于路远三两步就到了主卧,把安念压在床上亲了好久。

不知道爸妈什么时候会回来,他也不敢闹得太过分,本来只想亲一亲就了事的,但是身下的女孩太过配合。

两人的衣服凌乱得很,呼吸也乱得厉害,抵着彼此的双唇,克制着进一步的冲动。

“咦?念念怎么不在?簸箕也没放好,草药怎么放在太阳晒不到的地方呀?”

门外传来李玉梅诧异的声音。

“没事,我把它换个位置。”

于正军沉稳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脚步声。

李玉梅的脚步声往内院传。

安念有些紧张,伸手挡住身上男人的动作,用力往下拉自己的衣服。

两人亲密的时候,浑身都是热气,等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才感觉到一丝凉意。

“别怕,我锁门了。”

于路远低喘着,沙哑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安念略微松了口气,却还是往下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动。

“爸妈回来了,我们赶紧出去吧。”

于路远突然埋入她脖颈间,深呼吸了好几下,良久才冒出一个字。

“好……”

安念红着脸,动了动腿:“先放下来。”

于路远松开托着她双腿的手,缓缓起身,右手撸了把自己汗湿的短发,低头冲双眼水润的安念笑了笑。

“屋里有热水吗?”

“有。”

他们屋有个卫生间,主卧的标配,也可以拿来洗澡,就是每次热水都需要额外烧。

安念习惯性会在房里放两个暖水瓶,24小时都有热水,现在正好能用上。

于路远拎着暖水瓶去了卫生间。

安念整理好自己,开门出去。

“妈,你们回来了?”

李玉梅冲她笑:“我看到阿远的背包了,他回来了?”

安念脸上飘起绯红,难怪刚才妈不再往这边走了,原来是发现了于路远的背包。

以她老人家的智慧,估计早就猜到了房内会发生什么,现在的眼神才会带着一丝促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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