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疼得刚喊了一声,月娘已经把匕首架在了脖子上,明军士兵一看主将制住了俺答,纷纷高喊“将军威武,将军威武”,俺答的兵则剑拔弩张,直指月娘。
“叫他们退后。”
“都退后!”
俺答在月娘的胁迫下,命令士兵们向后退了十步,“怎样?要杀了我?为你父兄报仇雪恨?”
“杀了你?便宜你了!叫你的人去传令,把鲁耶吉和亦不拉的攻城人马撤回来!”
“那你要失望了。鲁耶吉姑且不说,亦不拉可是出了名的自由之鹰,人家要进花马池城里吃炖羊肉,喝荞麦酒,睡娇滴滴的汉家女子,我可喊不回来。”
“哦?可我怎么听说,亦不拉在草原上出了名的讲义气,你们不是联盟吗?你命不保,他还想着吃喝玩乐,你当我傻吗?快让传令!”
月娘把匕首又抵得近了一些,俺答的脖子被划出了血印子。
“俺答王子!”
“不要轻举妄动!现在过来那可是害我!”
俺答的士兵蠢蠢欲动,他担心哪个莽夫为了救他,反而让他血溅疆场。
“将军,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我那两个兄弟必定攻破花马池,屠了你的城!”
“你敢!”
“你试试!”
月娘在鸦片膏的刺激下,神经极度兴奋,此刻能顾全大局,停下手与俺答交涉,实在是为难自己,她恨得咬牙切齿,举起匕首,狠狠地扎进俺答的肩膀!
“试试就试试!”
俺答疼得咬紧了牙,牙缝里挤出来:“好啊!试试就试试!”但是他心里特别紧张,这个女人武功高超,手段残忍,还真可能让他人头落地,如果这样,为了区区一个花马池后卫,死了他一个尊贵的三万户土默特王子,实在不值得,这传到草原,不紧白死了,还让各部落嘲笑他孛儿只斤家族出了个鼠目寸光的蠢货,还是被女人砍了脑袋,那真是丢了八辈儿祖宗了。
“我说将军,还是冷静一些,你就是把我扎一百个窟窿眼都可以,只要我活着,对你才有价值,我死了,不过解了你的私仇,可花马池呢?我那两个兄弟可没有我俺答怜香惜玉,一怒之下屠了城,你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少废话!来人,把这个怕死鬼给我绑了!”
明军士兵连忙拿着绳子准备五花大绑俺答,此时月娘药性达到了顶峰,胜利的喜悦又冲昏了头脑,她一个人东倒西歪的哈哈大笑,像个疯子似的对着俺答的军队咆哮:“来呀!来救你们的贼头子啊!来呀!”
“哎呀,杨将军这是怎么了?”
“到底是年轻,的胜利就喜形于色,忘乎所以了。”
捆绑俺答的两个士兵离月娘最近,实在看不惯她癫狂的样子,窃窃私语讨论着。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月娘的身上,俺答一看时机到来,挣开还没有绑紧的绳子,揪下项链上的两颗狼牙,直接扎进了这两个明军的脖子里,两人顿时血浆涌出,当场毙命。
月娘听到动静回头一看,俺答正捡起自己的新月宝刀向她砍了过来!
“找死!”
月娘举起剑正面迎敌,她正愁无处发泄兴奋的情绪,既然有人送死,那她今日就送俺答去见阎王爷。
两人再次正面交锋,俺答已经完全了解了月娘的招数,多年的战斗经验,使他与敌人对战一场,就能够全部记住对方的招式,而月娘虽然武功高超,但是招式单一,无非是用剑者刺、斩两类,对付这种武功,最好的办法就是与她拉进距离,使她无法有空间施展。
俺答冲过来,先用刀打偏月娘的剑,紧接着丢下刀,一只手抓住月娘握剑的手,连剑带人拉到他跟前,然后转身两只手使劲猛的一拽,一招过肩摔,把杨月娘撩在了地上,看月娘正要起来,他又赶紧踢开了月娘的剑,月娘跳起来,气得脸色发紫,两人这回要拳脚招呼了。
“哈哈哈!将军,这是我们草原的摔跤,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男人都是怎么打架的!”
“那本将军今天让你见识见识花马池百姓专门为你们这些虏贼量身定做的,铁柱泉洪拳。”
“汉人就是虚套,打架就打架,还专门取个名字,如果取个名字就能赢的话,那我这招就叫无敌绝对赢打不死你拳。”
“山野村夫!来呀!”
月娘和俺答较上了劲儿,像是街头打架斗殴的无聊孩,先斗嘴斗气,再喊出自己的招数多么多么厉害,然后才打架。两边的士兵有些懵,明明是带兵打仗,硬是让他俩弄得像组团打群架来的,实在尴尬。
“俺答王子!花马池西方尘土飞杨,好像有大批人马移动。”
“什么?西方?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是西方!像明军援兵呀!”
“坏了!这难道是杨一清在放长线钓大鱼?亦不拉大哥要跟着我遭殃了!快去攻城的两位将军那儿传信!”
“来不及了!鸣金吧。”
俺答正准备跟月娘拉开架势干一仗,没想到此刻出现了明军援兵,所有的计划一下子被打乱,他也顾不得跟月娘约的架,飞身起跳,便落在了自己的马背上,从腰间甩出长鞭,将月娘捆住,使劲儿一抽,也拉到了马背上。月娘听到有救兵来,又惊又喜,愣了一下,被俺答钻了空子,捆到了马背上,俺答坐在她身后,与她共乘一匹马,准备撤离。
“立即鸣金,要不内外夹击,就被包饺子啦!撤!”
“所有人听着!不要管我!立刻跟援军汇合,杀光虏贼!”
俺答的士兵听到命令,立刻鸣金提醒鲁耶吉和亦不拉,先撤回来,月娘的人看到主将被抓,一拥而上准备血拼,但月娘却命令他们与援军合围虏贼,大家无奈只能丢下她,掉转头围攻亦不拉和鲁耶吉的攻城人马。
此时花马池南城东城正打得焦灼,攻城的一波接着一波上,守成的一波接着一波往退打,来来回回双方伤亡也很惨重,亦不拉和鲁耶吉都开始心疼逐渐被割了韭菜的士兵,可是俺答这边迟迟没有动静,俩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坚持进攻,内心抱着说不定下一刻就攻下来的希冀在战斗。所以听到鸣金,倒是给了他们撤离的原因,只可惜援军杀来得太快了。
“狗贼!放开我!卑鄙人!敢阴我!”
“闭嘴!再乱喊,我就当着你的士兵面,扒了你的衣服!看你们明朝士兵发现你是个女的,还跟不跟你!”
“你敢!”
月娘听到俺答这个威胁,顿时有些心虚,加上药效逐渐退去,她身上感到空前的困乏,也没有足够的信心自救,只能声骂骂咧咧的,任由俺答骑马载着她,对着她满口轻薄的语言。
“将军,跟我回草原吧,撂下仇恨,做个逍遥自在的草原女子,做我俺答的女人。”
“你是不被本将军砍傻了?还是你本身就没有脑子,不知道什么叫国仇家恨!你杀我父兄,还在这里叫我撂下仇恨?做你的女人?痴心妄想!放开我!我保证留你个全尸!”
“啊哈!承认了吧!你就是女人”
“你!”
“哈哈哈!”
月娘实在没有气力,感觉刚才的亢奋已经全部消散,浑身无力,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要不然怎会让俺答贼如此欺辱。
“月娘!月娘!狗贼!放开她!”
“晓哥哥!别管我!杀光虏贼保花马池要紧!”
李晓不知如何说服了庆王,从宁夏总兵官那里调来两万援军支援花马池卫,刚到城下就看见两军打成了一锅粥,而贼头子俺答却在掉头跑,等他准备擒王,定睛一看,俺答马背挟持的人竟然是他心尖上的人—月娘,顿时怒发冲冠,单枪匹马直杀了过来。
“呦吼!还来了一个英雄救美的?那人是谁?哥哥?叫得还亲切。等我斩了他,叫你安心跟我走!”
“晓哥哥,别管我!围歼了他们!”月娘没有理会俺答的话,继续喊着:“快回去!我死不足惜!杀光虏贼!”
月娘又喊哥哥,俺答不知道从哪来的怒气,勒停战马,掉头就要跟李晓正面交锋!
“我今天就杀了你这个哥哥!其他人听命,继续往回撤!我杀了此人就回去。”
“就你?”
月娘轻蔑的笑着:“连我都打不过,还跟李将军打?自不量力!你放开我!我让他留你全尸!”
俺答没有回应月娘,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李晓风驰电掣的骑马过来,此人面目清秀,身穿一身黑色战甲,手提一杆银枪,胯下的战马毛色黝黑发亮,衬托的骑马人更加高大威猛,“确实生得比我好看,可那又如何!男人比什么美貌!要比男人味!他有我有男人味吗?”
俺答自言自语着,月娘听见却忍不住嘲笑起来:“你确实有味儿!”
俺答竖起耳朵想听听月娘接下来怎么夸他,不料。
“你浑身的狗贼臭味!”
俺答气急,扯下一块衣服料子,堵住了月娘的嘴,又把她双腿绑在马蹬上,然后自己跳下马,做好准备等着李晓过来对阵。
“狗贼!放了她!”
“来者何人!”
“花马池卫游击将军,李晓!”
“原来叫李晓,怪不得晓哥哥、晓哥哥叫着。”俺答漂了一眼月娘,又问道:“她是何人?”
此时李晓才发现,月娘身披战甲,头戴巾,一副男子打扮,忽然明白月娘是以男儿身领兵出战,此刻俺答说不定还不知道她是女人。
“他是花马池卫”
“说真话!我问这个女人是你什么人!要不我立刻杀了她!”
俺答看李晓又想隐瞒月娘的身份,实在懒得浪费唇舌。
“你敢!我刮了你!”
“快说!”
俺答把刀指在月娘的下巴上。
“她,她是我妹子!”
“你姓李,她姓杨,怎么是妹子!再胡说一句你试试!”
“别乱来!她就是我妹子!没有血缘的妹子。”
“哦?”
俺答不信,又漂了一眼月娘,此刻月娘也正怒目等着他,俺答为月娘正眼看了一次自己感到开心。
“既然不是亲妹子,那就回去吧,告诉花马池李德良,今日算你们走运,有了救兵,为了弥补我攻城这几日的损失,这个女将军我就带走了!”
“你说什么?你当我大明将士是牛马吗?用来交易的?无耻!再说,她跟我什么关系,与你何干!”
“不换?那就打,谁赢了她跟谁走!”
“打就打!只是,你给我记清楚!无论输赢,她都不是战利品,不是牛马物品!”
月娘从未见过李晓如此铿锵有力的维护自己,平时都是哥哥们收拾她,李晓替自己挡着罢了,如今他骑着高头大马,提着武器,直指虏贼,维护她的尊严,忽然让她有一种恍惚感,感觉此刻他就是父亲附体。
“就见不得你们这些咬文嚼字的汉人!”
俺答听李晓维护月娘,直接在月娘面前说他是屠夫莽夫,把月娘当牛羊物品,让月娘更加讨厌自己,越想越生气,“汉人男子心机太深,花言巧语,你可不要信。在我眼里,你可是珍宝!”俺答忙给月娘解释,可她看自己却满眼仇恨,这让俺答更加憎恶李晓,拎刀就向李晓砍过来,“杀了你这个能说会道的白脸。”
李晓此刻也是妒火中烧,粗鄙的虏贼竟然绑了月娘同他一前一后骑一匹马,这种高级待遇,满心只有月娘一个人的他也没有享受过,他还敢让月娘跟他走,扬言要了月娘,还说月娘是他的珍宝,简直非死不可饶恕。
李晓没有下马迎战,而是直接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飞到俺答头顶直接枪指俺答的脑袋刺了下去,俺答一看占位不利,马上健步向前一冲,躲过了李晓的当头枪。
“有点本事,轻功不错。”
“杀你绰绰有余!”
李晓步冲向前,枪挑俺答下路,俺答则顺势跃起,踩着枪棒向李晓杀来,李晓当即将枪抽回,俺答失了平衡又跳起,越过李晓头顶,双脚向后猛踢李晓头部,李晓连忙躲闪,但还是被踢中,尚未站稳就使了一招回马枪,刚好划破俺答的脸,俺答用刀打开枪头,后退几步,两人暂时分开。
“第三回合,直取你狗头!”
俺答擦掉脸上的血,“哈哈”大笑,“果然有点本事,难怪月娘那么有信心。”
“月娘也是你叫的!别用你的臭嘴,污了她的闺名!”
李晓恨不得挑了俺答的嘴,从到大,除了杨家人和他李家人直呼月娘的闺名外,还没人这么叫过,而在李晓的心里,能叫这个名字的人当中,只有他一个人是能跟月娘匹配的男子,换句话说,月娘就是他的命定之人,只有他才能陪月娘到老,叫“月娘”这个名字一辈子,此时这两个字从万恶不赦的虏贼头子嘴里出来,实在扎耳朵,俺答今日必死。
“看枪!”
两人再次打在了一起!
从武功来说,两人不相上下,从出身说俺答是部落王子,李晓是将军,倒也相当,从长相上说,李晓略胜一筹,俺答边打边盯着李晓看,思量着他俩谁更配月娘,可无论他怎么想,好像都是长相这一关,他赢不过李晓,于是气得火冒三丈,每每出招专往李晓的上路攻击,保不齐把脸给打花了,这场暗地里的情敌较量,说不定还能有点胜算。
“晓哥哥!杀了他!给我爹爹、大哥二哥报仇!”
月娘不知何时挣脱掉了嘴上的布,朝着李晓哭喊着。俺答的心“咚”一声,他明白现在所有的打斗、较劲、比较、妒忌都是徒劳,抛开国仇,杀父杀兄的血仇,将是他和月娘无法逾越的鸿沟,这场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一见钟情,注定没有结果。
俺答突然神思恍惚,失去了战斗的意志,加上之前被月娘刺透腹部失血太多,体力不支,打斗中他破绽百出,无心恋战,李晓看中时机,一枪将俺答刺倒在地,等俺答回过神来反击,已经失了战机。
李晓拔出银枪准备结果俺答,突然,一支鹰羽箭射中了他的胳膊。
“兄弟!大哥来救你!”
俺答闻声是亦不拉,激动地跳了起来,打了一声口哨唤来了托着月娘的战马,他一跃而上,抱住月娘:“你记住,我俺答,在战场上永不言败,在你这里,永不放弃!”
随后揭开绳子,把月娘放在了地上,自己扬鞭离去。
“亦不拉大哥,不用管这两个兵,速速回营要紧!”
亦不拉看不懂俺答在做什么,但是既然兄弟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多想,扬鞭追赶俺答,并未理会受伤的李晓和躺在地上的月娘。
俺答一路扬尘而去,不愿看李晓是不是已经松开了绳子,也不愿看这对受伤鸳鸯如何相拥,如何互诉衷肠,更不愿看到月娘那双像明月一样清澈的眼睛看着另一个男人,眼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