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献见过小公子。”李君献拱手低声道。
李君献没有称呼林福宁为少主大人,但拱手做礼,自称李君献,却是将林福宁视为少主大人而恭敬做礼。
林福宁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忙上前虚扶李君献,笑道,“将军客气了。”
李君献只是沉声严肃道,“因时下境遇特殊,不然,在下当三百六叩拜谢小公子的援助之恩,若无小公子的那救命粮草,今日,李家军早已横死沙场。”
林福宁闻言,咧嘴一笑,笑容有些腼腆,“这个不算什么,将军太客气了。”真的不算什么,比起浴血沙场拼死战斗的将士们来说,区区粮草算得了什么?
李君献看着林福宁干净的真诚的笑,也不由微微一笑,心里却很是欣然,一直以来听闻少主大人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想当初夕月日祭典就敢将皇室拒之门外,本以为会是多么张扬的人,却不想是个这么真诚单纯的孩子。
“小公子,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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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处过于简陋,不如小公子且回北疆,待战事平定再来,可好?”李君献开口说道。
林福宁摇头,若是战事平定了,他就该回京都了,“将军不必担心我,我会注意安全。”顿了顿,林福宁压低声音问道,“将军,明远现在何处?”
李君献一怔,随即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说道,“实在抱歉,我不能告sù
小公子。”
——军事机要,就算是老父亲来了,他也不能说。
林福宁闻言,却是松了口气,不但不气恼,反而笑开了,“无碍的,只要明远平安就好。”
虽然是小师侄的舅舅,但一开始,他却是担心的,担心这个舅舅和小师侄的关系不好,担心这个舅舅为了权势利益伤害小师侄……毕竟,他从未听小师侄提过李家的那些人,还有最重yào
的是梦境里,那支暗箭是从李家军里射出的……但如今见李君献此人,少主大人所具备的“六感”能力,让他马上感知眼前的这李君献,还算正直之人,在提及小师侄的时候,那一瞬间散发的关切气息,让林福宁心头大石彻底放下。
接着,李君献又关心了几句,便和老孟告辞,告辞之前,林福宁留下了老孟,于是,李君献便先告辞而去。
待李君献离开,林福宁才开口低声问道,“老孟,已经有人前去北南道了,你且暂时放下其他的事情,留意这粮草的事情,还有,我哥哥林福安,你有消息吗?”
老孟忙道,“小公子放下,二少爷虽然现在不在这里,但李将军暗地里有跟我隐晦提过,二少爷平安,现在应该是在四皇子身边。”
那就好……林福宁松了口气,对二哥,林福宁还是放心的,一来是对自家二哥的能力他有信心,二来是对小师侄有信心,小师侄知dào
自己担心家人,所以,小师侄是不会让二哥有事……
林福宁又再叮嘱老孟要留意北南道,随后就送走了老孟,而待老孟离开,林福宁抬头看着天空,夜空上星星点点,仿佛触手可及般。
林福宁看着夜空,有些痴然,想起曾经,他和小师侄在那个幽静美丽的安谧谷看着星星的夜晚……
——小师侄,我来了,你现在在哪里?你好不好?……
你要是敢受伤就给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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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林福宁心里念叨着的齐明远神情平静的猛地一拔,手臂上的小匕首就被拔了出来,同时,噗的一声,黑色凝滞的血喷洒了出来。
一旁的青墨云墨等人,都脸色唰的一变,这匕首有毒!
“殿下!”魏嘉立即神情凝重的出声急道,“您需yào
疗伤,我建议暂时停歇,待——”
“不可!”魏嘉话未说完,就被齐明远打断,齐明远随手拿过青墨手里的药瓶,涂抹在手臂上,起身看了眼天空,夜色阴沉,此时应该大约有三更时分了。
今日他们终于来到了坡罗国的驻扎地,一边潜行,一边消灭在外围的斥候探子,利剑潜藏在坡罗国的人也赶过来,一边替换被消灭的斥候探子,一边将坡罗国的情形上报给他。
如同上辈子那样,坡罗国那位失踪的皇子出现了,现在坡罗国的本来得势的皇子和大臣正在拼命夺回因为失踪的皇子回归而失去的权势,对这次和大周朝的战事,也愈加重视,一旦战事胜利,失踪的那位皇子即便有百姓支持,只怕也难以挽回,因此,现在坡罗国的主将的压力日趋加大!
而这场战事对他齐明远来说,也同样重yào
,他必须赢得胜利,巩固他在北疆的势力,夺得军政上的权力,汲汲于朝廷的所谓朝议,汲汲于党派之争并不能对他有什么帮zhù
,而他也相信,魏家还有二皇子那边,以及宋添背后的那城府难测的宋一帆肯定不会让太子那边占太多便宜。
他需yào
这场将来势必会名留千古,震慑天下的战事!
他需yào
这场战事的胜利!
齐明远收回目光,看了眼手臂,手臂上不再渗出黑血了,宁儿做的药总是最好的。
“出发!”齐明远冷声下着命令。
魏嘉林福安等人对视一眼,虽然很担心殿下的身体,但,看殿下这般模样,根本就是不容反对了……也只好赶紧的肃然拱手做礼,再次整装待发!
天亮前,一定要回到边境,拨出了坡罗国的斥候探子的敌军已经如同棋子,他们会依据假的的情报,出发,然后再次攻打北疆,而他们会在战事最热的时候,出现,联合利剑——从侧翼和后面突袭!
到那个时候,这支史上最强的坡罗国的军队将如同俎上之肉任由宰割。
齐明远眼神冰冷,面容平静,在弥漫黑色的大地上,脚步未停的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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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京都二街白马巷,林府。
“那么,李伯父他是已经知dào
四皇子对宁儿的心思?可他不但不阻止,反而还支持?”林德瑜眉头皱的死紧,这算什么事?小的年少狂妄不懂分寸也就罢了,怎么老的也这样?
——宁儿可是少主大人!
“先别理会此事。”林文忠说道,皱起眉头,那李老头发疯了的话语,他可是不想当真!
“德瑜,明日我要去茶庄,茶庄你清一清,留下几个口风紧忠心的仆人就好。”林文忠说道。
林德瑜一愣,随即马上领会,看来,那个神mì
的莲花娃子背后的人出现了啊。但是——让自家老父亲单独去见那个人,林德瑜也不放心,于是,林德瑜低声道,“爹,再派几个人暗中跟着如何?”
“不必。”林文忠缓缓摆手,“跟着我的那几人都是什么样的身手,你是知dào
的,就这样好了。”林文忠说罢,想了想,从李仪嵘那里知dào
的,如今朝廷里的有些诡异的事情还是跟德瑜说一声吧。
“德瑜,北疆粮草被截,还有粮草款也被人拦截了,还是北南道的督军。”林文忠说着,皱起了眉头,想起李仪嵘的猜测,也是极有道理,“此事极为诡异。德瑜,你怎么看?”
林德瑜沉吟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儿子觉得,区区北南道的督军不可能有这样的胆量和本事,儿子觉得,应该是文家和宋家人所为。”
林文忠听了却是缓缓摇头,“德瑜,只怕不够的。”
林德瑜不解了,不够?什么不够?
“只凭文家和宋家是没有那种胆量敢做出这种拦截的……”林文忠眯起眼睛喃喃道。
——好歹是关乎边疆安全的战事,文家宋家哪怕利益熏心也不敢也不会做出这种拖后腿的事情,四大世家先祖立下的规矩就是要守护好大周朝,像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他们应该不会蠢到去做,其次,北南道的督军敢做的这么明目张胆,敢和李家,四皇子做对,定是背后有了极大的依仗。
“爹,就算如此,与我们林家似乎关系不大吧。”林德瑜低声问着,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家老爹会提出这朝政之事。
林文忠看向林德瑜,缓缓说道,“虽然没有关系,但,我的感觉告sù
我,这事非常重yào。”
——多年来走过的风风雨雨,尘世打滚磨练出来的直觉告sù
林文忠,北南道截住粮草一事非同小可!
这时的北南道,某处小院子里。
半夏惊讶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神情凝滞的二皇子齐明格,“殿下,您的意思是说,这次的北南道督军身份不简单?”
“岂止是不简单!”一旁的义王冷哼一声,一脸的烦躁。
他受托于李仪嵘那老头,赶来北南道,想要斡旋一番,争褥让粮草到达北疆!
但却不想,本以为是太子派人搞鬼,却不想,见到那督军才知dào
,他们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半夏再次追问道。
神情凝滞的齐明格低声开口了,“那督军是我父皇当年的陪读,是我父皇的心腹!”
——换言之,企图想要置李家军和四皇子于死地的人竟然是当今皇上!
为此,甚至不惜陷北疆于险地!不顾北疆的万千生灵!
“什么?!”半夏惊得站起。他没有听错吧?
“我都不懂我皇兄到底是在想什么!”义王低声怒道。
——就算看不惯李家,厌弃四皇子,也没有理由做到这种地步吧!
“皇叔,南疆的军队有调动吗?”齐明格突然转头看向义王,神情严肃的问道。
义王一愣,南疆的军队有一半在他手里,一半却是直接听命于皇兄,最近好像有调动?
“好像有……”义王有些讪然,他虽然有南疆一半军队的号令权,但游山玩水这些年,他还真是没有怎么理会过。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南疆的军队应该在集结待发,准bèi
前往北疆了。”齐明格缓缓向后一躺,有些疲累了。
——忙碌到现在,却发xiàn
,他们的真zhèng
敌人竟然是那高坐于帝座的男人!
四弟……想要你死的人,是父皇啊!
“我必须将此事告知公子!”半夏神情沉凝的说着,就欲转身离开。
“等等!”义王脱口而出,待半夏皱眉看来,却是犹疑了,半晌,才叹气懒散的挥手,“去吧。”
——就算告sù
了那少主大人,花娃子一个,能有啥本事?
“皇叔,你说,我父皇到底跟四弟有什么仇?”齐明格看着半夏走出,才低声开口问道,语气甚为木然。
“我也想知dào。”义王叹气说着,看着齐明格突然间仿佛失去所有斗志般,义王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当年容妃被冤,以死来明志,求得明远一个活命机会,但,如今,明远回来了,迎接他的却是自己亲身父亲的森寒的砍头刀!
齐明格仰头看着屋顶,脑子有些空荡,突然间,拼命做的一切似乎毫无意义。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有些明白,母亲月贵人不让他和四弟走进的原因,或许母亲早就知dào
了一切?
而此时,母亲月贵人说的一句话,突然在脑后回响起来:
“明格,对你父皇来说,这个天下,没有真zhèng
的需yào
重视的东西。”
——哪怕是和他血脉相连的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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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阳升起来的时候,林福宁已经站在了山崖边,看着不远处的广袤的沙场,那里已经开始集结了军队,这边的是李家军,那边的就是坡罗国的军队?
有些远,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林福宁却还是能够看清那边的飘扬的旗帜。
很快,就会开始了吧。
林福宁的手慢慢的紧握成拳,手里的纸条也被捏的粉碎。
那是,昨晚他才收到的半夏的信。
想不到……原来最想小师侄死去的人,竟然是小师侄最亲的人!
林福宁的心有些胀痛,有些压抑的愤nù
,上辈子的他无亲无故,渴求亲情却不可得,这辈子,有了疼爱他的双亲,有了温暖的家,在他心里,亲人是最重yào
的!
——他必须承认,小师侄对他非常重yào
,甚至为小师侄去死,他大概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亲人却是他心里无法比拟的重yào!
——他可以为小师侄去死,但他却是会为了家人而努力活着。
所以,他无法原谅,无法理解,那所谓天下权势最大的人,怎么能这样对待小师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