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监正听到府内传出来的阵阵哭声,双腿被风雪冻住了似的,连这一道低矮的门槛,他都跨不进去了。

他测了半辈子的国运,却测不出家族的命运。

门仆瞧见回来的是姜监正,连忙说道:“老爷,一刻钟前,公子被人扔在门口,浑身都是伤,只剩一口气了。”

姜监正紧了紧拳头,快步迈过门槛来到前厅,双手猛地推开门。

只见他的儿子躺在地上,体内的血似乎流尽了一般,将月白的绵袍给染得通红。

他的夫人跪坐在儿子身边,发髻乱糟糟的,手上沾满了黏稠的血,捧着儿子的脸,:“枫哥儿,别睡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娘……”

姜夫人喉口哽咽,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姜承枫睁开眼睛。

府医给姜承枫扎了几针,倒出一粒药丸塞他嘴里,开始清理伤口。

剥开衣裳的那一刻,姜监正看到姜承枫身上布满一道道皮开肉绽的伤口,最深的一刀在腰侧。

姜监正被这触目惊心的伤口,刺痛了眼睛。他觉得自己身上疼了起来,疼得直不起腰。

淑妃派人来传话的时候,他就预料到这样的后果。

他的手里没有一丁点证据,即便状告到皇上那儿,非但不能救回他的儿子,还会加速他儿子的死亡。

贤王再不堪,再无能,也是北齐帝的儿子,在没有犯下弥天大罪的时候,北齐帝不会处置贤王。

依照淑妃受宠的程度,他想要扳倒也过于艰难。

因为明面上他与淑妃结怨,即便他推测出天象陷害贤王给儿子报仇,北齐帝也不会信任他。

倘若他为了救下儿子,听从淑妃的安排,便是落了把柄在淑妃的手里。

从此以后,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他必须听从淑妃的差遣,早晚会将全族的性命搭进去。

林家的气数已经尽了,他不能仗着能够窥破天机,便去逆天改命。

更何况,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坚持。

姜监正顺应天命,将那一则预言给北齐帝,反击淑妃。

那个时候,他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今儿子还有一口气在,算是上天对他的眷顾了。

府医处理好伤口,抬起手臂擦一把额头上的汗:“先观察这一两日,若是能扛过来,便没什么大碍了。”

姜监正低声说道:“有劳了。”

府医摇一摇头:“公子情况严重,不宜搬到他的住处,先安置在隔壁的耳房。”

姜监正点了点头。

前厅烧了地龙,耳房也是接通的,屋子里暖烘烘的,倒是不怕会冷着。

婢女将耳房收拾好,将府医给的药包点着放在角落里熏。B

小厮小心翼翼将姜承枫搬到耳房。

姜夫人跟了过去,寸步不离地守在姜承枫的身边,生怕一晃眼,便再也见不着儿子了。

姜监正进了耳房,站在姜夫人的身边,看着姜承枫白透了的脸,沉声说道:“夫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姜夫人眼神含怨地看了男人一眼,满眼含着泪水。

姜监正的话堵在嗓子眼。

姜夫人作为一个母亲,知道儿子的父亲为了顾全大局,而舍弃了孩子,心里怎么能不怨?

可他身处在这个位置,也有他的难处和苦楚。

即便是知道,甚至是理解,可看到儿子浑身没有一处好地儿,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她没有法子不去怨。

姜监正将手搭在姜夫人的肩膀上:“枫儿遭受的这一切,我会给他讨回来。”

姜夫人唇瓣蠕动,想要说什么话,在看到男人的发根白了两指宽,便什么都没有说,低着头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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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檀和赵颐回到兰雪苑,江朝便进来禀报:“淑妃抓走了姜监正的儿子,被人暗中救下来了。不过伤势很严重,不知能不能挺过来。”

沈青檀一怔,顿时想到在宫宴上,姜监正魂不守舍,频频望向殿门口,恐怕是心里牵挂着儿子。

“属下之前还以为是姜家与林家解除了婚约,紧接着林家被打入天牢。淑妃疑心是姜家出卖了林家,才会抓姜承枫报复姜监正。”

“属下调查了一番,方才查到淑妃为了要挟姜监正救林家,才抓走了姜监正的儿子。”

江朝说继续说道:“如今外面都在传,传淑妃绑架了姜监正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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