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珠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可见二房是不用进宫。
每每想到靖安帝与凌贵妃对赵颐的态度,她便格外心气难平。
尤其是他们爱屋及乌,对沈青檀也极好。
上次进宫见凌贵妃,凌贵妃的言行,分明是偏向沈青檀。
她心里嫉妒,想要得到凌贵妃的关注,便学着沈青檀说话,谁知将人给得罪了。
靖安帝更是如此,国公府两个侄儿成亲,他却只召见赵颐与沈青檀,更是给了流水一般的赏赐。
如今元荣皇后的祭礼,同样将他们二房排除在外。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似乎只要有这夫妻俩在,他们二房便出不了头。
幸好,赵颐活不长。
沈明珠在心里告诉自己,没必要去与死人争。
婢女恭敬地说道:“三奶奶,老太太请您进去。”
沈明珠敛去思绪,进了屋,瞥一眼卫妈妈手里的匣子。
她福身请安:“祖母万福。”
赵老夫人注意到沈明珠隐晦的眼神,便猜到她听到自己吩咐卫妈妈的话了。
她虽然看不上沈明珠的小家子气,可她如今肚子里怀着赵家的嫡长曾孙,最近这段时日也安分不少,对她的态度便也和缓许多。
“你胎位不太稳定,有什么事儿,派婢女过来传话便是,不必特意跑这一趟。”
赵老夫人示意沈明珠坐在榻上,慈眉善目地说道:“最近身子可有好一些?胃口如何?”
“祖母,我最近觉得身体好了许多,就是胃口不比之前好。可能是天气闷热的缘故,没吃几口,便吃不下了。”沈明珠抚摸着小腹:“我想屋里放置一点冰块,又怕凉气入体,染了风寒。”
她这么说是在老夫人这儿卖乖,想让老夫人怜惜着她一点,主动开口给她屋里放冰。
赵老夫人如何看不穿沈明珠的心思?
到底只是一盆冰的事儿。
她自个也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女子有孕比平常怕热,还又胃口不好,若是再害喜的话,要遭不少的罪。
赵老夫人体谅道:“你吩咐婢女去冰窖取点冰放在外屋,你自个在内室休息。用饭的时候,外屋凉快一些,你也有些胃口。”
沈明珠眉开眼笑道:“还是祖母疼我,我待会回去让婢女去取冰。”
赵老夫人扯着唇角笑了一下,等着沈明珠提及元荣皇后祭礼的事情。
谁知,沈明珠没有提,反倒是说起另一桩事。
“祖母,前段日子绣娘来府里为我们量尺寸做夏衣。如今我身怀六甲,大伯母又派绣娘过来让我挑料子,再另做四身宽松一些的夏衣。”
沈明珠试探地说道:“我顺便挑了几匹料子,打算给孩子做衣裳。”
赵老夫人不太在意道:“只是几匹料子而已。”
她又说:“是该挑了,你给孩子做几身内穿的衣裳,外边穿的让绣娘去做。”
“孙媳也是这般想的。”沈明珠把握不住老夫人的态度,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在绣娘那儿相中一匹料子,颜色很柔和鲜亮,纹样不仅细腻,还很平整,像是刀刻进去似的。听说可以随便摸,随便揉搓呢,收藏多少年都放不坏。”
赵老夫人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见多识广,单凭沈明珠描述的料子特性,便知道她说的是缂丝。
“刚刚出生的小孩子,长身很快,没必要穿这般金贵的料子。”赵老夫人没有纵着她:“小孩儿的皮肤很嫩,适合穿柔软透气的料子。”
沈明珠心里涌出巨大的失望。
赵老夫人又说:“我这里有两匹绵帛,你待会带回去给孩子做衣裳。”
沈明珠自觉丢了脸面,心里难免生出怨气,刻意给大夫人和沈青檀上眼药。
“孙媳头一回做母亲,不懂这些个道理。只是瞧见二嫂手里有几匹这样的料子,花色很好看,与绣娘给我挑的料子不一样,我便多问了绣娘几句。”
沈明珠越说越心酸,笑容牵强道:“我原来打算挑一匹,做一大一小两件衣裳,等着孩子满月一起穿,倒是没想到孩子不适合穿这种料子。”
赵老夫人是个人精,哪里听不出沈明珠话里的意思?
无非是说大夫人仗着管家权,挪用公中的银子给沈青檀买缂丝。
“府里的开销是老大媳妇在管,每个月的账本都会送到我跟前来,每一趣÷阁账都清清楚楚,从未出过差错。”
赵老夫人不再与她绕弯子:“你说的料子是缂丝,即便是熟手一日也只能织出一两寸,一寸缂丝便要一两金子。”
她直白地说道:“檀儿手里的几匹缂丝,应该是颐儿用自个体己银子买的。你若想要的话,便让珏儿给你买。”
这句话又扎在沈明珠的痛处,赵珏哪有银子给她买缂丝?
“府里有府里的规矩,每个人都有定额。若你今日相中这个金贵物件,明日她又相中那个金贵物件,公中的银子流水般使出去,月月都得亏空,如何来维系府里的正常开支?”
赵老夫人面容严肃地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日因着你有孕在身,便开了先例,日后便会乱了套。”
沈明珠被下了面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小腹的坠痛感愈发明显,强忍着不舒服:“孙媳明白了,只怪我见识不多,没认出那是寸丝寸金的缂丝,这才在您跟前闹了笑话。”
说完这一句话,沈明珠起身告辞。
她走了两步,停下来,转头对卫妈妈说:“我有孕在身,不能去祭拜姑母。您待会给二嫂送东西去的时候,托她代我给姑母上几炷香。”
卫妈妈一愣,很快回过神来,笑着应下:“您放心,老奴待会将您的话捎给二奶奶。”
沈明珠笑道:“有劳您了。”
赵老夫人望着沈明珠离开的背影,神色冷淡下来。
沈明珠自从有孕后,样样都要比对着沈青檀,吃穿用度都要压一头。
同样身为女人,她体谅沈明珠十月怀胎的不容易,只要不过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知纵的她欲壑难填,竟然惦记上缂丝,为此还给大夫人和沈青檀上眼药。
原以为她不提元荣皇后是学乖了。
哪知沈明珠是在卖乖,想以此勾起她的恻隐之心。
“我如今是信了那句话,傻子深信除了自己之外,谁都是傻子。”
赵老夫人愁眉不展道:“大房人丁凋零,二房子嗣倒算兴旺,可惜眼皮子浅,心胸狭隘,也不知能不能教好孩子。我与老头子年事已高,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老太太,您与公爷定能长命百岁。”卫妈妈宽慰道:“府上还有二爷呢,您不必说这些个丧气话。”
赵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扯着唇角说道:“是啊,还有颐儿在呢。”
只要有他在的话,赵国公府定能再兴盛几十年。
“只是他的病……”
赵老夫人幽幽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