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辞树忽然翻脸,翻得一众颜家人措手不及。

‘阿辞’这个称呼是秦灼喊的,在她看来花美人还是花辞树这个名字更顺耳,而且这人也不想顶着颜姓,只是身在东临,在颜府之中行事不得不委屈一下。

她为了显得两人关系亲昵些,便取了两个名字里都有带着的‘辞’字,唤作‘阿辞’。

可笑的是颜晖与何氏竟然都跟着她喊‘阿辞’,可见平日里与花美人这个儿子有多生疏。

竟连个顺口些的喊法都没有。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何氏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脸色有些僵硬道:“你就是阿辞啊……”

花辞树看着何氏的眼睛,再次问道:“你真觉得我是吗?”

何氏这次答得非常快:“你、你当然是。”

“颜辞镜,你疯了?”颜思修一下子还没琢磨出哪里不对劲,只看见颜晖中了毒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得开口道:“就算你心里怨恨父亲将你送去京城做质子,也不能对父亲下毒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扯什么是与不是的,赶紧把解药拿出来啊!”

几位颜家公子闻言纷纷附和道:“对,快把解药拿出来!”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用这样下作的法子毒害父亲!”

“别胡闹了,先救父亲!”

“解药!快拿解药啊!”

这一帮人咋咋呼呼的。

花辞树直接起身,掀翻了桌案,沉声道:“都给我闭嘴!”

桌案翻飞,碗筷杯盏碎了一地。

周遭一片狼藉。

叽叽歪歪的颜家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连坐在花辞树身侧的秦灼见状都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花美人发起火来,脾气也是够大的。

“你们以为我只给颜晖下了毒?你们也太不了解我了。”花辞树的目光从何氏和几个颜家公子身上一一扫过,“你们最近就没发现自己最近常常出现幻听幻觉,吃不下睡不着,浑身乏力吗?”

几个颜家公子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瞬间就白了。

“我以为是夏乏,难不成我也中毒了?”

“我就知道这人回府没安好心,果然、果然是来害我们的!”

“不对啊,我根本没吃他给的任何东西,为什么我也会中毒?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几人说着说着,身体越来越来乏力,最后站都不站不住,直接软倒在颜晖的身边。

“你们防着我、计算我,自然不会吃我给的东西,但人是离不开水的。”花辞树早就料到了这些,所以直接将毒投入后厨用的井水里。

无色无味的毒,一两日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但是连续食用这种水做成的食物一个月,累积到了一定的量,再点燃特制的熏香引出,便会毒发。

这一个多月来,他陪着颜家人吃一样的东西,喝一样的水。

谁也看不出他曾在井中投毒。

今日席间所有人,只有来赴宴的秦灼一行人不会受影响。

而在座的颜家人,没有一个幸免。

周遭伺候的小厮婢女也陆续倒下。

何氏也是。

颜夫人像是完全想不通花辞树为什么要这样做似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害你的父亲,害你的家人啊?”

花辞树冷声道:“你们算什么家人?颜夫人,何氏,你还记得你亲生儿子是谁吗?当初你们怕皇帝知道颜颜辞镜是皇后命之后会对颜家不利,不惜亲手除去嫡子!虎毒尚不食子,你们夫妇二人所做之事禽兽不如,真叫人大开眼界!”

这些事深埋于心多年,他没想过有朝一日可以说出来。

还是在把颜家这些人都放倒之后,当面掀开他们当年的所作所为。

可此时的花辞树并不觉得畅快。

血淋淋的伤口当众撕开。

打了颜晖夫妇的脸,也要了他半条命。

花辞树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可你们怎么都没想到,皇帝那样昏庸无道,知道这事之后竟然没有要颜辞镜的命,反倒是要他进京做质子。可那时颜辞镜已经被你们杀了,你们怕把死讯报到京城,皇帝不信反而会怀疑你们早有反心故意把人藏起来,所以就把我送去了京城。你们都说我是颜辞镜?可颜辞镜早就死了!”

他的嗓音一下子凌厉了起来,问何氏,也问颜晖,“那我是谁啊?我该是谁?”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颜晖强撑着坐起来,厉声道:“你疯了,你就是颜辞镜!你……”

“我若真是颜辞镜,便该是来向你们索命的厉鬼。”花辞树冷声道:“你们一家死于我手,也不冤枉!”

秦灼是第一次听到花辞树说这么多话。

先前只觉得这人嘴巴毒,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一副我不能吃亏的样子。

不曾想,是从前吃过太多亏,太多苦,所以多半分也不愿承受,才成了那副模样。

“花美人,说这么多累了吧?”秦灼起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摁回椅子上,“你先坐下歇会儿,接下来的事,我来就好。”

花辞树说出那些话后,四肢发凉,也没想到秦灼会忽然来这么一下,被她一摁就摁住了。

谢无争和徐丹青等人听到花辞树说的那些,也是惊骇莫名。

人活于世,真是只要活得够久,什么事都能见到。

“秦灼,你让做儿子的下毒害自己父亲母亲,除掉家中兄弟,你可真是好手段啊!”颜晖看着秦灼,笑面虎的笑模样也维持不住了,恨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除掉我颜家,拿下东临吗?

这人说两句话就要大喘气,还不硬撑着:“你做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有如此毒招,便真当我没有准备后手吗?皇上早已经派人来了东临,今日我颜家若出事,接收东临之地的只会是朝廷的人,绝不会是你秦灼!”

秦灼似笑非笑道:“是吗?”

话声未落。

忽有一人从不远处的小桥上缓步行来。

他自荷花深处来,青衣缓带,夜风吹得云袖翩飞,天外飞仙客似的走入这纷乱席间,语气淡淡地重复了一遍秦灼的话,“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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