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有此想法时秦应寒已与淑贵妃通过信了,二人合唱一调,其余的自看姜宬如何发挥了。

如今听姜宬果如他所料犹豫了,他便觉着计划中下一步既能顺利实施,脸上的笑顷刻真实几分:“本我也就是提个提议,毕竟此等当时还是要圣上点头了才行,既圣上觉得沐雅公主不合适,那便再思量思量。”

偌大朝廷挑出一个适合送往匈奴和亲的人选虽说并非其难,可着实需费上一番力气。

姜宬见秦应寒态度并非强硬,当即思量到更深一步,其实以姜沐雅的性子着实不适合嫁到匈奴去,若当真嫁过去了指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何况她的身份特殊,如今在众公主之中的地位谈得上较为高贵,匈奴国王见了指不定嚣张百倍。

穆炎见派姜沐雅和亲的法子几乎临近被否决的边缘,连忙趁热打铁:“圣上,臣认为如今局势已与以往大有不同,若当真想同匈奴国达成一致想法,两国和平需要我们共同维持。”

既求和平又不能太过放低姿态其实已是十分不易。

秦应寒本就因穆炎同他唱反调有些不悦,见他开口,下意识便反驳:“你口口声声说要共同维护这关系,可具体的法子你思量出来了么?不过边境小小事端而已,你一去竟花了十几日的光景。”

他顿了顿,舒了口气平静下来后复又冷哼一声:“堂堂小国而已,真不知你为何费劲去了这么些光景,若你没能力便别阻碍我提出的计划。”

穆炎本就同秦应寒是对立阵营,如今他话里满满的嘲讽他又怎可能没听明白,只不过他并不愿同他计较,反而是熟稔的置之一笑:“其实匈奴问题本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我也暂且需要时间思量。”

“不过我相信以大凉的实力,解决与一个区区边远小国的争端无需配上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若当真将沐雅公主嫁过去了,你以为争端就因此而休了么?”

原本鸦雀无声的议事大殿霎时因二人一番争论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话语声,其中同意穆炎想法的占大多数,可也有些顽固的早被秦应寒收买了去。

如今大局未定,穆炎倒算不上着急,相反暨州上回争端之事恰恰值得引起重视,他顿了半晌又开口道:“圣上,虽说此事告一段落,可臣依旧有几句话不得不发。

“无论和亲之事往后是否奏效,如今迫在眉睫的还是暨州边防同当地百姓,我此番前去已见过不少百姓遭受当地因匈奴兵而引起的恐慌,我认为此事万万耽搁不得。”

朝中早有思量且如今位于中列位置的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纷纷对穆炎有些刮目相看,忍不住纷纷附和他一同谏言。

果不其然姜宬受了些谏言,当即下旨特派精兵前往暨州镇压由匈奴引起的争端,同时担保当地百姓能安家乐业。

穆炎目的达成,心情自是舒泰许多,就连连日里紧锁的眉也渐渐舒展开来,穆如枫见穆炎所提之议被采取,当即转头睇了他一眼,又给他一个十分肯定的眼神。

穆炎微微颔首以示意。

众人商议完相关暨州一事后,又就国内当今局势展开了一番讨论,临下早朝时时辰已有些晚。

姜宬宣布退朝后便由文武百官目送离开,随后众人踏出殿外,穆炎本已走了几步,却发觉身后有人跟了上前,当即停下步子,声音却如同十二月的寒冰,隐忍却蓄势待发:“人家姑娘家爱慕你,并不能成为你利用她的理由。”

秦应寒却似并未意识到任何不妥,当即展开洋洋洒洒的笑颜,理直气壮道:“这有如何不妥?她爱慕我又如何,她爱慕我自是该做些让我舒心的事。是不是因为她你嫉妒我了?”

穆炎向来不想同秦应寒一番阴阳怪气的对话,本他想就此与他划清界限从此各不相干,可他掀起眼皮时才发觉宫墙旁正有一道气势汹汹的丽影。

只要一眼瞧过去,都不需要费劲猜他便知晓那人是何人,毕竟如今消息最灵通的便是后宫了。

他大约猜到姜沐雅为何气势汹汹而来,虽她如今距他二人位置有些距离,可他分明感受到一场好戏即将开锣。

至于这戏,自是同他无关,他花费时光去看也不过是虚度,当即抬起了步,见秦应寒下意识要拦下同他理论,他当即道:“秦公子还是好生想想该如何劝服公主吧,我这就告辞了。”

秦应寒本专心拦着他不欲让他离开,却听闻姜沐雅的名头,顿时有几分头疼,一下分了心,穆炎当即钻了空子,走出几步之外,负手在后头往前行,多少有几分潇洒的模样。

姜沐雅起初从宫中听闻消息时还不甚信笃,心中断定秦应寒对她关爱有加,却未曾想和亲一事竟真由他提起,她当下险些将宫中名贵的花瓶砸了个遍。

好在身边的贴身宫女摸透她的脾气,见她不知传谣真假,当即建议她亲自前来询问,果不其然下一瞬她便换了身宫装急急前来。

秦应寒已在穆炎离开时便已转过身,毕竟他既在朝堂上提出那等事,那自是要接受拷问,不过早晚之事。

见他面上全然没有愧疚之意,姜沐雅难免有几分怀疑传闻真假,可见他目光紧盯着自己不放,多少有几分不安心,思量再三后才小心翼翼开口:“秦哥哥,我听底下的人说方才早朝的时候你提议我前去和亲?”

要不然怎么说朝野上下的消息传得快呢,后宫当中实在不是盏省油的灯。

秦应寒早已知晓姜沐雅对自身投入的感情,可他一心只想打压穆炎,自是顾不得她的感受,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竟毫无愧疚。

再如何说也不过是枚棋子,只不过如今这枚高贵的白玉棋子尚且留着有些用,虽不是必须用到的,可多少有些弃之可惜。

宫道上长久的沉默让姜沐雅原本满怀希冀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即将沉入谷底时秦应寒复又重新开口:“我只不过是就局势而言,何况圣上反对的我的提议,我率先提出你就是为了保你日后不用牺牲自己成全大凉。”

话说得倒真深明大义,可姜沐雅是个一根筋的,她如今满心满眼全是秦应寒竟主动提起让她前往和亲,若说当真不难过自是全无可能的。

方才在宫殿里时她还想方设法为他来解,可方才的模样看来,秦应寒分明就是并未曾想顾及她的感受,思及此处内心多少有几分酸涩,眼角不自觉泛起涩意。

姜沐雅自嘲般笑笑,轻声道:“看来今日传到后宫的事是真的了,没想到秦哥哥完全不懂我的心意。”

不知思及何处,下一瞬她的泪珠已在眼眶里打转,就连手也不自觉攀上他的肩,沉声质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在意的是你?”

秦应寒不知从万花丛中过穿过多少次,姜沐雅存的那些小心思他又怎可能不知晓,只不过从前他从未提起,他自然也就从未表明态度。

今日姜沐雅却似有些不同,换作从前,指不定她已经被掐着脖颈威胁了,可当下姜沐雅除了行为有些逾矩,声音却还端的很平。

究竟哪一环节出了错?

秦应寒暂时未明白过来,可眼下先找理由搪塞她显然十分有必要,脑海里闪过些许念头后,他方才轻声道:“我自知公主定是不愿嫁往匈奴的,当下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还请公主再忍一忍,我定不负您的期望。”

从她成长至今,已不知多少人对她道需隐忍,可她成长后性格偏偏十分叛逆,越要她忍她便越要得寸进尺,尽管先皇去世,她因原先的地位也在宫中如鱼得水。

虽是如此,可能在意她感受的其实寥寥无几,她原以为秦应寒对她多少有几分情分在,可今日听闻他主动提起让自己前去和亲时,难免有几分心寒,可依旧坚信。

直到此刻听他云淡风轻说出,难免有几分不真实感,却又像心里扎了根刺,拔也拔不得,留着又徒生忧:“如今我只问一句,若圣上当真答应了,你又当如何,你会娶我么?”

秦应寒伸手将她的手从肩上撤开,十分自然地接话道:“若当真答应的,我自是想方设法将你从火坑里救出。”

此话自是违心话,他精心设局又怎能容忍有失败,当下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让姜沐雅卸下心防。

姜沐雅讳莫如深地睇了秦应寒以后,眼中的光明明灭灭,最后唇角轻轻牵了牵:“罢了,秦哥哥的想法其实我早已知晓,你早已知晓我爱慕你了。”

秦应寒见她坦率,倒干脆佯装破罐子破摔:“那又如何?你觉得圣上会同意我们二人么?您身份尊贵,可我不过是区区丞相之子,哪有此等资格。”

他的狼子野心自不会被所谓儿女情长所阻挡。

偏偏姜沐雅信了他这些并非发自真心的鬼话,原先梨花带雨的小脸上一瞬有了转晴的迹象,抽抽搭搭道:“秦哥哥待我还会如同往常一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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