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杉是个识眼色的,见姜漓玥芙蓉面上因为方才的事已添些不耐,她当即从腰间扯出一方帕子拭了拭眼角:“这几回分明都是您受了委屈,可每每您见了人却什么也布愿意说,公主这是当您好欺负想趁机败坏您的名声。”
姜沐雅十分仰仗自己的身份,每每见了姜漓玥都全身心拿身份将姜漓玥压得死死的,此刻得逞了想必不知在何处正消遣的高兴,若非见姜漓玥在她跟前摔了个大跟头,她想必还在跟前晃悠。
姜漓玥边往前行边瞥了云杉一眼:“行了,莫要再一副一蹶不振的模样,相信我,来日方长,当下只不过让她一时得势。”
如今端王府在朝中行走已是举步艰难,若当下出个她对公主大不敬的丑闻,不正中了某些心怀鬼胎之人的下怀,若当真想后头能走的顺心些,当下自是不该意气用事的,况且不说她当下如何厉害,身上还是有几分聪慧在的,姜沐雅的小小伎俩才没这么快叫她有认输的理。
方才回廊上一出戏阵仗闹得大,秦应寒自是将当时所发生的事全收入眼底。
姜沐雅一门心思让姜漓玥难堪,此刻见她离去心中自是十分舒泰,连面上都全然浸了笑意,走至秦应寒身前时,她主动抬头扯了扯人的衣袖:“应寒哥哥,方才你为什么同她讲话?不过我今日按照你要求的做了,你可还满意?”
“劳烦公主了。”秦应寒拱手行了个默礼,复又开口道:“方才不过瞧见了,便打上个招呼,她好歹身为郡主,我自是没有逾矩的道理。”
宫中规矩着实森严,方才回廊上的事经秦应寒一解释倒显得通情达理了,姜沐雅自是没有再纠缠往事不放的道理,她伸出食指戳了戳身旁自觉噤声的嬷嬷:“你,去取弓箭来。”
嬷嬷见状况不对,连忙颤巍巍伏在地上:“公主,使不得啊,纵是漓玥郡主有什么不对,那也是条稍显矜贵的人命,您万万不可在行宫中任意妄为。”
姜沐雅没忍住白她一眼:“我说要拿弓箭来对付她了么?我不过是叫你取来弓箭,待会我和应寒哥哥去围场玩一圈。”
待交代完伏在地上的嬷嬷后,她抬头笑盈盈望着秦应寒:“应寒哥哥你说是吧,我记得我们从前每到春猎都是一同去围场的。”
其实春猎重头戏往往不在头日,只不过彼时猎场鲜少人烟,姜沐雅便想借此契机同秦应寒私底下多多相处,好趁机培养感情。
秦应寒早习惯了姜沐雅先替他安排明白后通知他的习性了,当下只能往后稍退一小步,面上挂着不浅不淡的笑意:“公主说的是,我自是未曾忘的,事不宜迟,我们趁天色早先行一步。”
女眷在四季狩猎当中原是不允许前往围场的,通常安置在行宫里有行宴,图个晚春的热闹,可姜沐雅对秦应寒存了心思以后,便自顾自向姜宬求了个恩典,姜宬见她心诚便应允了,只不过当时让她必定要选一人随她左右,她便选定了秦应寒。
皇命在先,秦应寒断然没有推拒的道理,待嬷嬷取了弓箭折返后便同她一同上了路。
姜漓玥好不容易摆脱姜沐雅的纠缠,当下自是给足了自身喘气的机会,后续一路上同入行宫时速度无异,为了避免后续同其他女眷有过多的交谈,她还特地停在鲤鱼池旁好半晌,再抬步行至所设宴席之地。
小屋中间用雕花屏风隔开好几半,月门尚且敞着,姜漓玥行至门外时并未着急入屋,而是在外头踌躇半晌,透过屏风镂花的缝隙往里瞧。
到底是皇家盛世,屋里霎时坐满了不少女眷,虽每人面上都带着笑意,可究竟藏了什么心思却是未可得知的,不过有一人目的已十分明显。
方才行至屋外时,姜漓玥余光便已瞄见穆兰正候在淑贵妃身侧,而高榻上的淑贵妃则摆弄着新染的蔻丹,偶尔点一点头。
她倒没兴趣知晓二人在聊些什么话题,半晌将目光转了个圈,却未瞧见林氏的身影,她百无聊赖地垂眼摆弄了下稍显褶皱的罗裙,悄无声息携云杉复又离去。
待行出几步开外,确认附近并无旁的耳目后,云杉轻声道:“郡主方才是在寻王妃?”
“今日宴上来了许多女眷,只可惜呀都不是我熟识的,就连母亲都不在,我进去又有何益处呢?我们不如趁机去寻寻母亲,反正宴上如此多人,就算后头有人察觉了我胡诌个理由便是。”待解释完姜漓玥复又叹了口气:“可惜皇后娘娘方才也回了,否则还能同她谈一谈。”
春猎规矩向来如此,毕竟皇宫内不可无人主事,皇后在祭祀之礼完毕后便摆驾回宫,姜漓玥一行只同她匆匆见了一面,此番自是什么话也说不上的。皇后摆驾回宫,主持宴会的自然也就成了淑贵妃,如今秦丞相府势力是蒸蒸日上,加之姜宬在宫中专宠一人,如今淑贵妃势头正盛,宫中自成了她与皇后平分秋色。
若非皇后之位压在淑贵妃头上,如今她早已独揽风采了,姜漓玥从前同她交锋过后,心里头明白她对自己存些敌意,当下自是不会自觉将自己往火坑里推。
“您是记挂着郎君了吧,若非此次暨州情况危急,他定是会陪你一同来的。”云杉敛帕掩唇笑了半晌,复又添言道:“不过即便来了,也是一人在围场一人在行宫,倒没多大区别的。”
姜漓玥睨了她一眼:“你如今倒是话多了许多,往常不见你这般伶牙俐齿的。”
她们主仆二人停留在外头那一瞬宴上是无人知晓,淑贵妃位列上首多时倒也生了些困乏,其下座席被分成好几个隔间,由东往西第一隔间内正是一众宫中女眷同丞相府内几位女眷,穆兰自是位列其中。
她位列下席许久,正伺机而动,瞧见淑贵妃有些困乏,立即殷勤凑上前,福身行礼后温声道:“娘娘今日可是因行了一路有些困乏了?臣女几日前学了套按摩的法子,不如让臣女给你按摩舒缓舒缓?”
秦氏坐在高榻上恰是一副端庄的模样,听了穆兰的话照旧波澜不惊:“哦?穆家小姐还对这些法子感兴趣?那不妨给本宫试试。”
她当即挥手屏退了左右伺候的宫女,穆兰缓步上前,悄悄给下席的高氏挤了个眼色,半蹲在高榻前,讨好道:“臣女在闺中时便已闻淑贵妃娘娘在宫中风采无限,今日一见果真光彩照人。”
秦氏在暗处勾了勾唇角,继而往下道:“哦?你都听说些什么了?”
穆兰用极轻的力道替她揉捏着腿,斟酌半晌才道:“臣女大多听的都是娘娘的事迹,自那之后便一直仰慕娘娘您”
未来得及等她说出个所以然,秦氏已满目不耐地伸手将人推开了半步,面色霎时有些苍白,还极其刻意地“嘶”了一声:“你弄疼本宫了?”
旋即穆兰既是一愣,迅速又伏在地上成跪拜状:“娘娘恕罪,是臣女方才没控制住力度,弄疼了娘娘。”
原本候在一旁的宫女见状连忙上前察看一番,确认秦氏无碍后,又遵照吩咐递了条干净的绢帕上前,秦氏接过后擦了擦指尖,伸出食指勾起了穆兰的下巴,见她满面恐惧时面上勾起一抹稍显满意的笑:“无妨,本宫不与你们这些人计较,不过听本宫一句劝。”
“以后出现在我面前时可得注意些言行举止,莫要再在我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晃荡了。”后半句话她是贴近穆兰的耳畔说的,因此她记的分外清晰。
待秦氏松开她的下巴后,她过了好半晌才回魂,最终如何回到自己座席的都不清楚,只知高氏见她面色不对时显然有些紧张地将手覆在她手背上:“怎么了?兰儿,你方才怎么会下手不知轻重?”
穆兰此刻正在脑海里过着方才那一段的回忆,无论如何她力道分明都已控制好了,又怎会不小心下了重手,关键是她行至下席时分明见到秦氏面上挂着抹分明的笑。
待冷静下来后,她倒大抵想明白了方才的情形,无非是秦氏无病呻吟,即便方才她当真未曾使力,她也会趁机抹黑她,待将来龙去脉想清楚后,穆兰收了原先噙在眼眶里的泪花:“无事,不过是方才失神了,女儿今后一定是更加谨慎,母亲无需替我忧心了。”
高氏再三确认她无事后,又瞧瞧用余光瞄了一眼位列上席的秦氏,转眼又与其余女眷交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