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正色道:“因为你无耻!”
“某如何无耻?”欧阳询快要气疯了,这人是疯狗吗,逮谁咬谁?简直莫名其妙!
李恪厉声说道:“以你所说,男人们怕死,便将女人推出去远嫁塞北大漠,用女人去苟求国泰安康,用女人去换取尔等的安逸享乐,这不是无耻是什么?
而且,长此以往,男人们都把脑袋夹在裤裆里,一有蛮夷寇边,便将一个公主丢出去挡灾消难,大唐男儿的血性何在?
身为军人,自当保护身后的女人孩子,自当决胜沙场,马革裹尸!便是血染黄沙,亦能为我大唐浇筑起铮铮铁骨,汉家气魄!若是这骨头塌了,便是活到七老八十,亦不过一米虫尔,于国何益?”
欧阳询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字字句句,就像是刀子一样往他的心口里剜,一刀一刀的那叫一个疼啊……
那位研墨的小侍女,双手紧紧绞着一方罗帕,抿着唇儿,水灵灵的眸子偷偷的往房俊脸上瞟了无数回,若不是这个场合,估计都能飞扑上去献上自己的香吻……
汉王好ma
哟!这才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哪里像那些读书读傻了的腐儒,一遇到事儿,就把女人推出去,还美其名曰“和亲”……
若是身前站着这样的儿郎,便是你战死了,我们女儿家也能拿着刀披上甲,上阵杀敌!
死亦如何?
不过马革裹尸而已,有何惧哉……
她在这边路转粉,欧阳询可受不了了……
这么一大把年纪,怎受得气如此羞臊?老家伙只觉得这半辈子都没这么窘迫过,哪怕当年陷身军阵之中也未曾如此,自己名声在外,任何一位有志天下的君主都对其礼敬有加,大不了换个老板接着干……
可是现在,这张面皮被房俊血淋淋的撕下来,那叫一个疼!
欧阳询再也待不住了,满脸血红的对李世民一抱拳,躬身施礼道:“老臣身体不适,暂且告退……”言罢,甚至都不等李世民说话,转身便急步离去。
只是走到大门口,脚下一个踉跄,确实一头栽倒在地。
李世民大吃一惊,赶紧唤来禁卫,将其扶去暖阁休息,再命太医去给他诊治一番。
待到禁卫急急忙忙把欧阳询弄走,李世民阴着脸转回来,见到李恪这厮居然一脸若无其事的欣赏着自己的“墨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个兔崽子无法无天么?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前辈,你说话就不能委婉一点吗?”
李恪一点也不害怕,不慌不忙的说道:“儿臣以为,欧阳前辈历尽坎坷,经验丰富,这抗击打能力定然比寻常人强上许多,谁知道这么差劲?再说,父王明鉴,儿臣所说虽然不中听,但是并无一丝冤枉。”
李世民运了运气,也觉得李恪说的不错,但是……你特么就不能委婉点?说得这么难听,搁谁也受不了哇!
“哼!巧言令色!”李世民又皱眉问道:“为何单单对欧阳率更如此不敬?”
李恪撇撇嘴,说道:“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是他欧阳询不敬我在先,父王何以单单诘问与我?”
若不是那欧阳询一上来就对我没有半分敬意,我又何必如此?
李世民不悦道:“说到底,人家那是名满天下的老前辈,身为后进,怎能不尊老?”
“岁数大就能摆谱?再者说,名气再大,才华再高,做人却全无气节,如何尊之?”李恪反驳。
李世民倒也没恼:“不能如此说,毕竟时过境迁,现在欧阳率更教书育人,行事低调,颇有返璞归真之境界,不可总拿以往的经历说事儿。”
李恪不以为然:“此人毫无气节,教出的学生也都是软骨头。听说他还是太子哥哥的侍讲?呵呵……
李世民终于恼了,斥道:“有话就说,如此阴阳怪气,岂非找打?”
“儿臣以为,为师者,次重学问,而首重气节!学问不足可以学,但气节若是不足,能教出一群怎样的学生?人不可无气节,国更不可无气节!”李恪看出自己父王没有真的恼他,倒也不惧。
李世民微微一愣:“何为国之气节?”
终于说到这里了,李恪松了口气,这大弯子绕的……
便站起身,恭恭敬敬给李世民施了一个大礼,说道:“儿臣偶得几句文章,窃以为厚重深刻,可以为国之气节,可否为父王书写下来?”
李世民欣然道:“有何不可?”站起身让出书案。
这小子字写得好看,诗词也很对口味,李世民满心期待。
小侍女又上来给李恪研磨。
李恪执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然后,便后退两步,垂手而立。
李世民细细一看,眉毛顿时就竖起来了!
“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看上去冲天的气魄、盖世的豪情,却令李世民怒不可遏!
“砰”的一声,李世民一脚将诺大的书案踹翻,笔墨纸砚散落一地,笔洗镇纸到处翻滚,吓得那小侍女“啊”的尖叫一声,随即醒悟自己君前失仪,俏脸煞白,死死捂住嘴,身子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帝王之怒,她一个小侍女如何当得?
李世民怒发冲冠、血灌瞳仁,大喝道:“来人!”
殿外呼啦便闪出四个禁卫,齐齐单膝跪在廊前。
李世民恶狠狠的瞪了李恪一会儿,一挥手,指着那个小侍女:“带出去,杖责三十!”
“诺!”当即便有两个禁卫如狼似虎的冲过去,一人一只胳膊,小鸡崽一样架着那小侍女便往外走。
小侍女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叫道:“陛下饶命……呜呜……”却是被一个禁卫堵住了嘴,娇弱的身子奋力挣扎,怎奈禁卫的手臂硬若铁条,却是纹丝不动。
李恪大喝道:“住手!”然后面对李世民,单膝跪地,恳求道:“父王怒火皆因微臣而来,若迁怒于无辜,恐有损不陛下圣名,还望陛下三思!”
说着,另一条腿也跪在地上,改为拱手至地,头也至地,行了个稽首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