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被吓到的,还有另外几个世家。
看着熟悉的王家主的脑袋滚在地上,眼睛甚至还是张开的,李家主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廉恕,廉恕……你竟然如此无情无义,丝毫不顾念旧情的吗?”
他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你竟然杀了王兄,你竟然杀了他,这可是王家家主……”
“他的命是命,百姓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廉恕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发疯,声音很大,连眼睛都红了。
他看向四周。
“十年前,朝廷修建堤坝,发下来了30多万两银子,用到堤坝上的却不足10万,结果水位突涨,堤坝突然倒塌,砸死了100多个百姓,这是100多条人命。”
“八年前,你李家和王家的子弟路过村庄,看上了一个农家女子,不顾女子意愿,二人强占了她。
女子羞愤自杀,那女子的母亲当场气绝身亡,她父亲在讨回公道的路上,被人打死,她家中的爷奶无人照顾,双双溺水而亡,这是五条人命。”
而那两位公子哥呢,没有丝毫影响,仍然锦衣玉食,贤妻幼子,人间赢家。
“五年前……”
“四年前……”
他就这么把这些年的错事,一桩桩地数了出来。
其中有一些闹得比较大,但是被压下来的事件。
也有一些压根没有激起一点水花的事件。
而每一件事,都会有至少一条人命官司。
有人用心的数了一下,发现如今沾染上的人命,竟然有200多条了。
就连和这些当事人没什么关系的将士们,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世家们高高在上,自以为有权利就能做到一切。
不将百姓们的性命放在眼里。
他们是猪狗,是草芥。
唯独不能算是一个活生生的,值得尊重的人。
廉将军顿了顿,似乎在克制哽咽。
“三年前,你李家的公子想要入军营,我推脱没有名额,你们竟然找了一家出身贫寒的校尉,用银子诱惑不成,便杀了他一家三口,只愿把位置腾出来,这,是三条人命。”
他现在,都能记得那孩子的容颜。
那孩子才18岁,在武功一道上颇有天赋,舍得吃苦。
即便昨日练武练到腿发抖,第二天早上还是会准时在日落之前出现。
他家境贫寒,对未来却很有希望。
他说他要靠自己的努力,让母亲和奶奶过上好日子。
他说他相信有心人终不负,生活会一天比一天好。
他在一次出任务时,拼着命得了个校尉的职位,却因为上位者的贪心,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廉恕知道。
这是世家对他的警告。
世家用一条人命让他明白,只要是世家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从那之后,他才算是真正的看清了世家的真面目。
暗自调查,才知道了这些年他们手上粘了不止一个人命官司。
但在长年累月之下,世家已经掌握了军队的粮草,他不能随意翻脸。
还好有主公……
在顾知意没有来之前,他甚至做好了用整个廉家,和世家两败俱伤的准备。
还好……
想到这里,廉恕滔天的怒气总算是熄去了一些。
闭了闭眼,再次张开眼睛,目光清明了许多。
看着李家主。
“你觉得,这么多人的性命,比不上他王家家主一条性命吗?”
李家主张了张嘴。
又在那么多士兵们的怒视之下,把嘴巴闭了下来。
以他自己的想法来看,当然是比不上的。
洛阳的这些世族简直烂透了。
长年累月的阶级固化下来,他们只会理所当然地享受自己的权利,将平民百姓视若猪狗。
别说200多条人命了。
就算在后面加一个零。
李家主也觉得,没有他自己的生命宝贵。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李家主,我要见永安公主,我能给永安公主带来很多好处!”
他是李家家主。
和他合作会有源源不尽的好处。
能够让永安公主统治洛阳的步伐更加快些。
他陷于了原来的认知错误。
却从来没有想到。
永安公主根本不屑与他为伍。
即便年纪小,永安公主却是个合格的政客了。
她明白一个道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廉恕笑了一声。
提起大刀,杀的时候还不忘记喊一句。
“敢欺负老王妃,待人受死!”
人头落地。
和王家主一样,死之前,李家主的眼睛都是睁着的。
见此情形,还留下来的那位家主都要吓崩溃了。..
他趴在地上,像一滩软泥一般,忽然有一股骚气从身上传出。
他竟然被吓尿了!
又是人头落地。
还带着热气的鲜血洒在了老太太的手上,吓得她连连往后退。
可这时,廉恕却收起了刀,朝她一步步地走来。
然后……单膝下跪。
“拜见老王妃,老王妃受苦了,公主特命手下迎接老王妃入府。”
将士们也接连跪地。
“奉公主之命,迎老王妃入府!”
这叫声响彻天际。
十分壮观。
老王妃坐在地上,看着这本来应该很威风的一幕,不知为何,却没有先前那般高兴了。
……
“这就是你的目的?”
高处,沈怀洲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他抬头望向林亦白,不免叹了一声。
这种手段,的确足够釜底抽薪。
从此之后,老王妃只能紧紧地扒住二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相信今日,会成为很多人的噩梦。
林亦白慢悠悠地转动着佛珠。
“不好吗?只死了三个本就该死的人,其他人都安然无恙,这应该是你们文人最喜欢的结局。”
即便是最苛刻的老古板。
也不能拿孝道压人。
公主都为了祖母动兵了耶!
她为了祖母对抗世家。
她超级有孝心的!
“什么叫我们文人?”沈怀洲气笑了,“难道你不是文人?”
正儿八经科举考上来的状元,把自己踢出了文人的行列?
不过一想到那些文人们见风落泪,见雪吟诗,见花抒情的矫情劲,和面前这个活阎王全然相反。
他又什么都没有说了。
初升的太阳划开天际,照亮黑夜,不远处的天空带上了些许金黄。
沈怀洲抬头,看向了那抹金黄色,只觉得胸中的郁闷尽数消减。
“今天天气不错。”
未来几日,应该是个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