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顾霏霏问沈承聿:“敢问侯爷,二位最近可去了什么尸气较重的地方?”

沈承聿道:“潮湿的地方?未曾。”

“不是的,”顾霏霏摇了摇头,道,“有些动物在死亡之后,堆积起来的尸骨腐烂糜化,最后会散出些有毒的气,而沾染了这气的人,往往就会有头晕乏力,呕吐不止的症状。”

沈承聿明白得很快:“你说的是瘴气。”

“就是瘴气。”

沈承聿想了想。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们昨日一直在环绕的后山。

沈承聿简单地和顾霏霏说了一下,顾霏霏道:“那大概就是了。江南山上多瘴气,林大人估计就是不小心沾染了。”

沈承聿道:“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我尽力,”顾霏霏道,“还有就是,一定要多喝水,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沈承聿点了点头。

在离开之前,沈承聿思虑了许久。

最后,他吩咐千拜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去找李思颂藏起来的账册。

要知道,那些短暂流露出的富有的迹象,都昭示着李思颂的手必然不干净,所以他定然在别的地方藏着账册。

也许,这些能给沈承聿一个突破的口子。

无他,就是因为,这些人实在是谨慎——这么几天,沈承聿明显能感觉到他们的不对,但是他就是找不到任何证据。偏偏,此处是江南,他压根没法用通管九边的法子去管江南,不然就算是他,也是要吃很大的苦头。

沈承聿厌恶这样的虚与委蛇。

但是他必须踏入。

一切,都在悄然有序地行进着。灿烂的阳光铺在整个郡守府上头,驱散了不可见人的黑暗,也蛰伏着,等待着夜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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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这边请啊。”

沈承聿跟着李思颂往郡丞的家中走。这郡丞名为姜凯源,跟着李思颂也有三五年了,在他的手下也还算顺心,而在当地的名声也还算不错,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

今日他请沈承聿来,也算是借着筵席的名义,和沈承聿混个脸熟,也好让他这段时间的日子不是那么难过——这些,对于他们这些老油条来说,自然都是心照不宣的话了。

这郡丞的家不算大,在这么个临山郡中甚至都不算豪华。沈承聿跟着李思颂来到了饭厅,却听到里头已然传来了美酒的香气,还有人们交谈的声音,显然,那些临山郡的官员们差不多到齐了。

李思颂在门口站定,笑道:“大人,您请。”

沈承聿上前,率先推开了门。

随着阳光倾泄而入,这些交谈着的官员们俱转头看向来人。

沈承聿能看见,那一张张笑脸好像被冻住了一样,齐刷刷地对着自己,明明看起来一团和气,却让人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探视,那种细碎的像是爬在肌肤内层的脉络一样的打量。

沈承聿对这样的视线很是不喜爱。

但他没法说什么。

郡丞姜凯源率先起身道:“沈大人,李大人,这盼星星盼月亮,二位可算是到了!”

李思颂道:“路上耽搁了会,还不快请沈大人坐下!”

“大人快坐,快坐!”

他们这些人簇拥着沈承聿,好似众星拱月一般围着他坐下了。姜凯源举着酒杯道:“诸位,”在此,要给诸位介绍一番!我身边这位,便是京城来的,大名鼎鼎的安北侯大将军!今日大将军拨冗莅临,着实是十分给我姜某的面子,在这里,姜某先代各位,敬大将军一杯!”

“好!”

“举杯举杯!”

众人又齐刷刷地举杯,看着沈承聿。

沈承聿举起杯,碰了碰桌面,一饮而尽。

“好!”

“不愧是我们的大将军,安北侯!”

沈承聿默默地听着他们拍马屁,似乎也显得无动于衷。只是,这些人似乎十分擅长活络氛围。

郡丞拍拍手道:“上歌舞!”

而后,便有几个身着淡粉色衣裙的女子仙女似地飘了进来,香风缥缈,自是温软不可言。丝竹袅袅,伴随着舞姬们柔软的身姿,所有人都显得格外放松,好像他们真的只是为了沈承聿来办一场纸醉金迷的筵席。

沈承聿刚放下杯子,就有一个官员上前来,笑眯眯和他敬酒。

“大人,大人。”

“今日匆忙,希望没有叨扰到大人才是啊。我等,今日也是诚心地希望大人在这临山郡玩得开心,如若有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包涵呐。”

“您多包涵!”

一杯一杯下来,这一壶的松花新酿很快就见了底。沈承聿沉着地应对着他们,丝毫不见慌乱,面色都没有半分迟疑和黯淡。

忽而,沈承聿转头,和李思颂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李思颂反应很快,赶忙赔笑,而后对沈承聿举了举杯。

沈承聿便不再看他,继续应对别人的敬酒。

觥筹交错之间,李思颂偷偷和姜凯源交换了个眼神。

虽然临山郡的官员不多,但一个一个敬下来,也是不少的量了。尽管沈承聿千杯不醉,到后来的时候,还是显出了疲态。

这一场筵席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

舞姬退下,美酒的气息逐渐消散。姜凯源上前,轻声唤了唤沈承聿道:“大人?”

沈承聿闭着眼,用手背支着脸,好像并未听到他说话。

“大人?”

姜凯源见沈承聿还是没动静,便伸出手去,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刻,李思颂拦住了他。

姜凯源疑惑,虽然没说话,眼中似乎有不解。

李思颂对他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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