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嘉怕林双游摔倒,所以一直搀扶着他。林双游却抬起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的眼神明亮,开口便是那放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

“来人,给我披甲!”

沈清嘉的心都颤了一下。

原来她叫自己来,就是为了这个。

但是沈清嘉什么都没说。她只是松开了林双游,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下人们端着林双游的铠甲走进来,然后为他披戴上。

就算是他此刻身体虚弱,就算离开了雪蛤,跑两步就会摔倒,但是林双游还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有了力量和寄托。

甲胄穿戴好,林双游便朗声道:“备马,进宫!”

“是!”

沈清嘉就看着这个老将军从屋子里头走了出去,西风飘摇,他身后的披风也随之舞动。

沈清嘉感觉鼻子酸酸的,但是她知道,自己就算拦,也拦不住这个一生戎马的人。

他生来,就该在战场上驰骋。

于是沈清嘉对着林双游离去的方向,深深一礼。

林双游披甲入宫,自然无人敢阻拦。冯铮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见林双游来了,便赶紧亲自去通传了。

宋倾岚自然是不可能拦着他,并且,他还叫专人去用轿辇把林双游接过来,排场直接给到最高。

冯铮赶紧把人给请了进来。

这一路,林双游畅通无阻,而他每每经过到哪,哪一处的御林军便垂首恭迎,以表达自己对这个大将军的最深刻的敬意。

林双游上了台阶,离老远就听到了“咣啷”一声,是什么东西落在地砖上的声音。

宋倾岚把砚台往地上一摔,对徐向哲道:“你他娘的,你上来,今天朕要亲自砍死你!”

徐向哲梗着脖子道:“就算砍死微臣,微臣还是要说,你这个昏君!”

“混账!!”

迟允一手拿着徐向哲的笏板,一边拦着徐向哲。这君臣二人已经吵了好长时间了,倒是也不嫌累。

他转头一看,却见外头的轿辇落了下来。他赶紧道:“是林老将军。”

这下大部分文武百官赶紧道:“林将军来了,大将军来了!”

这一下,把宋倾岚和徐向哲的注意力都给转移过来了。林双游下了轿,便跨步进了太极殿,没走几步,宋倾岚就蹬蹬蹬地下来了。

因为太急切,他头上的冠都歪了。

林双游行礼道:“臣,见过陛下。”

“岳丈请起!”

林双游道:“陛下,臣曾言,如大渊有唤,林某必当肝脑涂地,今衍城围困,臣愿前往支援,请陛下决断!”

静。

整个太极殿都是安静的。

宋倾岚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堵着什么东西,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道:“岳丈,何来可用之兵?”

林双游道:“臣自有路数,陛下只需备好两万人的粮食和物资,够三个月份,即可。”

宋倾岚没说话。

“陛下。”

林双游再次坚定道:“存亡之秋,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宋倾岚转身,闭上了眼睛。

最后,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林双游再次给宋倾岚行了个礼,道:“臣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林双游就告辞了。

宋倾岚在文武百官的注目下,回到了龙椅上头。他坐了一会,道:“两万人,两万人。”

“两万人的粮食,可能筹措?”

迟允行礼道:“陛下,恐怕不行。”

宋倾岚皱眉。

“这一次,大渊倾举国之力,为沈将军一行凑够了粮食,这一次,又多出了两万人,确实是有些艰难。”

宋倾岚心一横,道:“不行也得行,不然朕养着你这么个左相到底是干什么的?吃白饭?”

迟允:“……”

他当了这么久的官,还真是头一次被皇帝指着鼻子说是吃白饭的。

“总之,就三天,朕给你三天筹措出来,要是筹不出来,朕拿你是问。下朝!”

“恭送陛下——”

迟允站在原地,幽幽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他心中有撇,还真就被皇帝给吓住了。

下了朝,迟允立刻就去找了一个人。

李江妙。

自从上一次,二人互相帮过忙后,他们倒也算是点头之交了。原本嫁给宋倾州之后,李江妙其实很少亲自出门和人谈事情,但是这一次迟允邀约,李江妙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居山楼三楼,依然安静。

李江妙推开门,却见迟允已经在等待自己。

她道:“迟大人。”

迟允转头,道:“见过王妃。”

“你我之间又何必如此客气。”

李江妙坐下,道:“大人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找我出来,可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迟允道:“那迟某也不和王妃多说什么。衍城受困,京城出兵援助,需要两万人的粮食供给,只是现在国库空虚,拿不出这么多。”

李江妙道:“两万人?几个月?”

“至少三个月。”

李江妙轻笑了一下。

她悠然道:“迟大人,现在什么生意都不好做,而且打了仗,对于我们来说就更是艰难了。恕我直言,我拿不出这么多来。”

迟允却不管那些,直接道:“殿下,您便不要和迟某开玩笑了,现在这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李半城’?”

李江妙的笑容不动,她道:“不过就是些噱头罢了,也没什么好吹嘘的。”

迟允见李江妙的口风有松动,继续道:“殿下,这些钱,肯定是不可能让您白拿的。”

李江妙道:“您说说看。”

迟允道:“走商最需要的便是靠山,而迟某虽然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面子,但是日后您行到南北提起迟某,也会得几分通坦的面子。”

李江妙却道:“我的丈夫是亲王,我的好友是长公主,安北侯更是与我私交不差,迟大人,就算不用您的面子,我的道路也很通坦。”

这倒是实话。

李江妙今时不同往日,所以说话自然硬气得不得了,迟允也拿她没辙,更何况自己有求于人,于是他便继续道:“这样吧,迟某再给您加上一个条件。”

“您请说。”

迟允幽幽地看着李江妙,伸出了三根手指。

“盐,铁,茶,您选上一个。”

李江妙挑了挑眉毛,明知故问道:“这是何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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