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明烛散发出的香气太过撩人,还是众人的眼神太过热烈,宋明珂垂下眼睑,微微一笑,居然有些害羞的样子。

盖头被放在了一边,喜婆便示意沈承聿坐在宋明珂的身边。二人挨着肩膀坐着,听着众人的吉祥话。

喜婆示意沈承聿和宋明珂将衣衫的下摆撩起来,然后便和几个喜娘一块,走上前来,开始撒帐。他们将一些铜钱或者是五色谷果撒在了床上和二人的衣衫上,二人的衣衫上满满当当,便装满了五颜六色的果子。

“五谷丰满,方可和和美美。”

五色瓜果撒完,喜婆便上前一步,身后的喜娘端着两只巴掌大的酒杯,道:“请新人饮尽合卺酒。”

两只玉杯里头装着清冽的酒水,喜娘将酒杯递给了二人。

沈承聿和宋明珂端着酒杯,相视一笑。

二人将玉杯相撞一下,一饮而尽,杯中酒水一滴未留,在众人的欢笑声中,喜婆便命人将两个杯子收起来了。

合卺酒饮尽,这坐帐也就可以结束了。原本还有一些想要闹洞房的,却是被丁氏给直接带走了,等这些人离开,沈承聿也该去前头招待宾客了。

沈承聿看着二人交握的手,道:“等我。”

宋明珂轻声应了一声。

沈承聿微微一笑,松开了她的手。宋明珂拽了拽他的袖子道:“那你少喝点。”

“好。”

沈承聿脚步沉稳地走出了屋子,刚一出门,就被一直等在门口的林冬等人给围住了。

“走吧大人,外头好多人要给您敬酒。”

孙令辉更是直接勾住了沈承聿的肩膀道:“来来来,好久都没和你喝了,今天咱俩肯定得分个胜负。”

沈承聿斜睨了他一眼。

“你瞪我干什么?我现在可厉害了,你今天肯定好不了。”

沈承聿的好兄弟簇拥着他离开了,这整个院子也都静了下来。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下来,但还是有些冷。

宋明珂听着几个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嘴角也半天都没压下去。

烛芯劈啪作响,暖色的烛光透过了红纱帐,将床上的鸳鸯被照得发亮。外头的侍女害怕宋明珂觉得冷,便把窗子关得紧紧的,以防冷风钻进来。

宋明珂总觉得身上的外衫不太服帖,大体是因为融化的雪水渗进了布料。屋子里头有些热,宋明珂干脆就把这外衫给脱了下来放在了一边。

床铺上满满的都是象征着早生贵子的果子,宋明珂捧起了这些可爱的果子,轻轻嗅了一下。

很香。

合卺酒是温润的,并不烈,只是久了,宋明珂还是觉得这醉意慢慢地涌了上来。

似春风一般,浸润了四肢。

许是觉得累了,宋明珂扒拉出了一块位置,垂着脑袋便昏沉地闭上了眼睛。朦胧之际,她仿佛来到了梦中。梦中,她还是那个二十五岁的长公主,就在沈承聿出征之前,她仿佛还与他吵了一架,所以,他拔营那一日,她并没有去送他。

结果,谁也没想到,那就是两人的最后一面。

她终究是没见到他。

想要对他说些什么?还留下了什么遗憾?

都没有了。

这一世,都可以弥补的。

宋明珂觉得这梦做得难受,皱着眉头,无意识地嘟囔了什么。她感觉到有人摸了摸她的脸,便清醒了过来。

原来是沈承聿回来了。

屋子里头静悄悄的,沈承聿用手背轻轻地摸着她滑腻的脸,带着一点隐忍的贪婪。

宋明珂嗅到了一股酒气,不难闻,但是也不淡。看来沈承聿也是喝了不少。

宋明珂撑起胳膊道:“你回来了。”

“嗯。”

宋明珂没有看到,沈承聿的眼神一直在她白皙的脖颈和锁骨下头流连。烛光下,美人玲珑的曲线若黛山一般有起有伏,惹人怜爱。

宋明珂揉着眼睛,却是被沈承聿给拽住了小手。他低声道:“脏。”

他把人搂进了怀里,手心都是滚烫的。宋明珂清醒了一点,哑着嗓子问:“喝了多少?”

沈承聿的下巴垫着她的头顶道:“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那些畜生给他敬酒都是用大海碗的,孙令辉那个狗东西还偷偷地把他自己的酒换成了压根不醉人的果酒。

结果还是倒下了——想算计他,还是嫩点。

宋明珂蹭了蹭他的肩膀,像一只小兽一样。

沈承聿察觉到了她好像有些低落,便低声道:“怎么了?”

宋明珂摇了摇头,抱住了他的脖子。

其实,沈承聿是有些醉了的,故而他的胆子也大了一点。他放开了宋明珂,低声叫道:“娘子。”

他的嗓音本就低淳,尾音仿佛还挂着一只小钩子,勾得人心都痒痒。宋明珂应道:“嗯。”

“娘子。”

“嗯。”

“娘子。”

“是我。”

“娘子。”

宋明珂捶了他一下道:“作甚?”

沈承聿的眼睛亮亮的:“你叫我。”

宋明珂扶着他的肩膀,声音很小:“夫君。”

“还想听。”

“夫君。”

“继续。”

宋明珂觉得这人有点烦,干脆给他脖子来了一巴掌道:“没完?”

沈承聿抓住了她的手,扯了扯她的袖子,还往里看。宋明珂疑惑道:“怎么了?”

“我瞧瞧你有没有藏梨花针。”

宋明珂没忍住,笑了出来。沈承聿像一片膏药一样黏了过来,道:“天色不早了,咱们歇下罢。”

宋明珂赶紧自己腰间一紧,眼前阴影落下,顷刻之间自己便被按住了。她扶着这人的胸膛道:“等一下……”

沈承抬头,看着她。

“我……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沈承聿心中觉得,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只是出于对宋明珂的尊重,他还是耐着性子等着宋明珂的话。

“你先起来。”

沈承聿闷闷地坐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豹子。

宋明珂斟酌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沈承聿说。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她,此刻难得有些犹豫道:“从前,你问我,为何如此了解迟允之类,我与你说过,给我一些时间。”

沈承聿非常不开心:“不许提他。”

“好……”

宋明珂干脆一口气道:“其实,我……我死过了一次。我知道很多事情,因为,我曾经经历过。”

沈承聿静静地看着她。

宋明珂张了张嘴巴——这人都不觉得可怖或者是惊讶吗?

沈承聿终究是叹了口气,而后道:“没了?”

“嗯?嗯。”

“就这些?”

“就这些。”

沈承聿道:“歇息吗?”

宋明珂:“……”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听自己说话!

沈承聿觉得这人实在是磨磨蹭蹭,于是干脆一挥手,用真气将床帐给打了下来。朦胧之间,可以见到两个人亲近依偎,相濡以沫。

鸾帐高挂,共赴巫山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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