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真正的有相才的人,这一点在前世的时候宋明珂就已经深深地领会过了,不然她也不会被逼到那个地步了。
宋倾岚手指轻轻地点了点膝盖,似乎是在思考着。
就在他即将出言点出下一个官员的时候,秦正广道:“陛下,臣有一问。”
宋倾岚看了看他,道:“你问。”
秦正广握着笏板道:“陛下,臣想问,准丹这一战,可速胜否?”
这话问得就十分有水准了。
短短的一句话,隐含了许多的意思。第一,秦正广没有将开不开战这件事情给咬死,他留下了一些余地,以至于其实怎么说都是对的。第二,秦正广认为此战一旦打响,大渊是一定会胜的,可问题就在于,胜利与胜利还是不一样的,而大渊在这种情况之下,必须要速战速决,用最快的速度拿到最大的胜利,这才是关键。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思考。
是啊。
能不能速胜?
这并不能保证啊。
大渊的战线太长,光是准备粮草辎重这些东西就要耗费两三个月的时间,遑论整军向九边进发了,这一去不知又要走多久,所以这场仗半年都未必能攻得下来。
准丹就是吃准了这一点。
他们认定了大渊战线过长,整军过程太过繁琐,所以才敢这么嚣张。
秦正广继续道:“所以,陛下,臣认为,若是不能速战速决,这一仗暂时不打也罢。正如苏大人所说,我们可以先派遣使者前去探明情况,而一旦将情况查明,这一场仗便好打了许多。因为站在大渊的立场上,此乃携天子令,师出有名,谁敢有任何不满?”M..
宋倾岚点了点头。
秦正广这老狐狸,说得头头是道,他本就是不想打,可偏偏说得让别人根本听不出来。
秦正广一出言,朝堂之上的局势瞬间逆转,以世家为首的官员们都主张先派遣使者,师出有名作战才能顺利,而这一言论此起彼伏滔滔不绝,煞有一种他们要替宋倾岚做了决定的气势。
“陛下,臣附议!”
“秦大人所言甚是!”
宋倾岚皱眉。
附议声一下盖过一下,很快就要停不下来。宋倾岚面色沉淡如水,他刚想说话,却听下首突然传来了一道沧桑的声音——
“陛下。”
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林双游依然是那副风华未减的将军模样。尽管他的年华老去,但是他的脊背依然挺直。林双游道:“此战当可速胜!”
掷地有声。
“陛下,临近冬季,准丹居无定所,很容易受到雪灾影响,此乃天时;我大渊儿郎对地形了如指掌,此乃地利;准丹作为我大渊附庸,如今却痴心不足生了妄想,临时起了战端,此乃大不义之举,我大渊灭杀此等不义之徒,有何不可?如今边关受扰,百姓遭难,我大渊将士个个铁血肝胆,如何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大渊百姓受这样的折磨?我朝儿郎军心可用,此为人和!天时地利人和俱在我方,因此这一战必可速胜!”
林双游这一番话,立刻让在场的所有武将们都沸腾了起来。
甚至有些铁血铮铮的汉子,此刻已经红了眼眶。
“是啊,陛下!大渊的百姓何辜!”
“末将请战!!”
“微臣请战!”
“准丹此举,必遭反噬!大渊必胜,此乃天命所归,不可更改!”
宋倾岚心中也有些感慨。
他看着他们刚毅的面孔,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几年,也许久没有看到大渊武将如此齐心的时刻了。
“请陛下决断!”
言及于此,已经到了宋倾岚做决定的时刻。
宋倾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震声道:“打!”
宋倾岚抬手,宽大的袖子就随着他的动作飞扬而起。宋倾岚站了起来,清朗道:“边关苦准丹已久,准丹不宣而战,此乃不义;准丹人劫掠边关,百姓困苦,此乃不仁;作为大渊的附庸,心生歹念,此乃不忠;而我大渊昌盛,准丹如此以小博大,此乃不智!此等不义不仁、不忠不智之徒,便由我大渊来战胜!天命所归,我大渊必胜!”
群臣高呼道:“大渊必胜!”
宋倾岚放下手。韩舒赫看了看这君臣激昂的盛况,不禁道:“陛下……”
“韩爱卿。”
韩舒赫愣了一下,道:“臣在。”
“军费之事,朕便全权交给你了。兹事体大,你户部须得负起责任,若是财政方面出了什么问题,朕可是要问罪的,你懂了?”
韩舒赫一见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也不能再哭穷了。于是韩舒赫施施然对宋倾岚行礼道:“微臣定然不负陛下所托!”
宋倾岚点了点头。
皇帝已经做了决定,那么这件事任凭谁也动摇不了了。
下朝之后,秦正广第一件事就是将各大世家的家主召集了起来。
秦家。
正厅之中,坐着一圈世家的人。而秦正广坐在首位,他靠在椅子上,神情凝重,半天也不说话,谁也不知道这秦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袁惜率先开口道:“大人,您这早早地把咱们大家伙都给叫来,是什么意思啊?”
秦正广转头去看他,又摇了摇头道:“你们应该知道,这件事,你们做得太过了。”
袁惜噎了一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事实上,秦正广可能不知道他们这些手下的世家做出的事情吗?他必然是知道的。
袁惜有些恼火。
他作为世家之首,应该做的不是团结世家的力量,一起去对抗皇家的势力。刚开始的时候他便与他们割裂了联系,而如今又来指责他们是做错了?
这叫个什么说法?
袁惜道:“秦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秦正广端起茶杯,没说话。而他身边的苏佑为突然拍了一下桌子道:“什么意思,你还有脸问呢?!”
袁惜没想到苏佑为突然发难,他也瞪着眼睛回呛道:“本来就是,这好好的突然把我们叫来,不就是想发难吗?我们这是做错了什么,秦大人倒是给指出来,也叫咱们明白不是?”
苏佑为冷笑道:“你们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在朝堂上头长公主还没给你们说明白是吗?”
袁惜一愣。
苏佑为道:“你们走私也就算了,偏偏去动那铠甲!你们到底知不知道那铠甲是当今圣上的底线,你们居然说碰就碰,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罢?!”
杨锋皱眉道:“苏兄,这你就说得不对了,皇上他也并没有怪罪咱们,不是么?”
“对,”苏佑为点点头,然后指着杨锋道,“那是因为快打仗了,你懂不懂!现在皇上要是收拾你们,那叫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