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告诉陈大力,他没先去找村长的做法是对的。
小王和同事安置好婴儿就开车去了壮乡屯,陈大力家也十分好找,他们跟周燕了解了一下情况,又录了下趣÷阁录。
周燕这才知道陈大力把小家伙送到派出所去了。
“警察同志,那孩子你们怎么安置呀?”周燕关心地问道,她是个母亲,看小孩子可怜,要不是陈大力执意不肯,这个小孩这会儿应该在她家呢。
“我们也没有接收孩子的条件,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把孩子送到咱县里的福利院了。那里的同志会照顾他的。”小王看周燕的关心不像是假装的,便解释了一下孩子的去处。
小意茹是个人来疯,看到警察叔叔,一点也不害怕,还“咯咯”“咯咯”地笑着。
小王的同事打量了一下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院子,又观察了下陈大力家的环境才笑着对周燕说:“你们这闺女长得真俊,养的真好。”
这可不是客套话,在城里也少见像陈意茹这样白白嫩嫩的小姑娘。
提到自己闺女,周燕笑了:“她爹疼她疼的厉害,生怕养不好了,闺女受罪。”
“情况我们都了解了,我们先去村里走访一下,就不打扰你了。”小王客气的说着。
“没事,没事,辛苦你们了。”知道那孩子有了去处,周燕心里也轻松了不少,毕竟福利院是国家的,孩子在里面有国家养着,肯定受不了罪。
出了院门之后,小王的同事跟他使了使眼色:“难怪扔孩子的人,会把孩子扔到他们家门口。”
“哇啦?”小王还一头雾水。
“你看他俩收拾的挺干净,闺女手脖子上还戴着银镯子,家里条件肯定还不错,吃穿都肯费功夫,又只有一个孩子,养孩子又精心,多好的条件。”小王的同事猜测道。
“再好的条件也是人家的,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养,不想要那当时就别生,往人家扔算什么事?人家又不欠他的。”小王心里极度看不起扔孩子的人。
俩人走访了一下村里,又找了下村长,这事还没有头绪,但也算告一段落了,毕竟孩子已经被送去福利院了。
可在壮乡屯,这事才刚刚开始。
小王他们过来开的是个军绿色的吉普车,车沿着坑坑洼洼的土路,一路跌跌撞撞的开进村里时,就已经被乡亲们看在眼里了。
现在车可是个稀罕玩意儿,值钱的很,乡亲们只敢远观,连小孩子也拘束在身边,生怕摸一下再给人摸坏了。
小王他们从魏家胡同出来,再到打听村长家在哪,周围是围了一群人。他们和村长咨询情况的时候,老村长是一问三不知:“啥?大力捡了个男娃娃?咋回事啊,他也没说啊。”
小王俩人对视了一下,无奈的笑了笑,只能询问下陈大力平时为人如何?
在村民七嘴八舌的言语中,小王拼凑出来了一个肯吃力,肯干活,力气大,还讲义气的印象,唯一的毛病就是把他家那个小丫头娇惯的不成样子。
这就更难怪了,疼女儿都疼成那个样子,要是收养了那个男孩,岂不是得更疼爱?难怪人家会把孩子扔在陈大力家门口,小王的同事心里寻思着,嘴上却没说出来什么,只跟村长大叔说万一谁家有丢了孩子的,让村长大叔捎信到县里派出所去。
小王两个人开车走了,可他们留下来的消息,却让整个壮乡屯都沸腾了一天。
“大力他家又没有儿子,咋不养勒,自己生还得交罚款,白捡一个儿子还不要。”这是村里老李家的大娘说的,她家儿媳妇一连生了四个闺女,生的李大娘天天拉着个老脸。
“大力家现在过的还不错,这个孩子该要,才俩月,还不记事呢,以后不说谁知道,谁知道是捡来的孩子。”他们村又不是没有过继这种情况的,养大了就是自己的孩子了。
“说的好听,人家大力家媳妇又不是不能生,为啥要养别人家的孩子。”
“就是,就是,为啥单单放在大力家门口,他咋不放俺家门口呢,俺家也缺儿子啊。”有人大声反驳李婶子的话。
“你家穷的老鼠都跑光了,人家哪会把孩子让你家门口啊。”有精明的乡亲猜到了原因,估计是有人不想要孩子,又看陈大力没儿子,觉得陈大力手里面有点钱,想让陈大力把孩子养大之后再过来认亲,坐享其成。
这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只要有人,多奇葩的事都会发生。
陈大力走的时候还让周燕拴好门闩,说扔孩子的人估计今天回来查看情况。
可小王他们搅乱了一池子春水,自他俩走后,陈大力家的门就没有关上过,看笑话的,打听情况的人络绎不绝,还有人让周燕去派出所把孩子要回来的,真是什么人都有。
就连陈母也让陈小梅跑了一趟,让周燕跟陈大力捎信,让把这孩子从县里再要回来,过继给不知道在哪的陈亮,这样以后有个人能给陈亮烧香上供。
至于带回来以后,陈母说她年纪大了照顾不了孩子,还是得把孩子放在陈大力这,让陈大力两口子替陈亮养着。反正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放。
周燕听到这话之后,差点没噎过去。
她自己想养这个孩子,确实心里存了再引来一个儿子的想法。陈母这算盘打的啪啪响,连过来传话的陈小梅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周燕这才意识到,自家男人把这个小男孩送走是个多有先见之明的事情。
要是真依她早上的想法,把这个孩子就在家里,估计以后她得生不少闷气。
周燕等陈大力到家之后,把这话传给陈大力,陈大力思索了一下,提了两盒好烟去了老村长那。
老村长对陈大力早上送走孩子的行为也很不解:“我听警察同志说,是个小男孩啊,大力,不是叔说你,你家里也该有个顶门立户的男娃了,反正那么小,你养着,咱不让村里的人说,谁知道是收养来的孩子呀,你呀,真不该送走他,以后后悔也要不来男娃了。”
“叔,我现在也照应不了这么多孩子,我过阵子就得跑大车了,家里这么多事,俺闺女还小,周燕忙活不过来。”陈大力把拿来的烟塞给老村长。
“这么好的烟,我抽不着,你在外面少不了得应酬,你留着用吧。”老村长是个实在人,陈大力是在看眼皮底下长大的,跟自己的侄子差不多。
“我孝敬你的,小时候没少偷你们家树上的枣吃。”陈大力执意塞给老村长。
老村长家里有一棵一人粗的木枣树,每年都会结很多的红枣,乡下人看东西金贵,这些枣子在陈大力童年时期可是稀罕玩意,陈大力和小伙伴没少偷偷的打枣子吃,好打打肚子里面的馋虫,老村长有时候看到了,也不驱赶调皮的孩童,只是叮嘱他们不要伤了枣树的枝丫。
陈大力和老村长聊了会天,要看要到吃晚饭的点,他就告辞了。
这会儿有乡亲在街上闲逛,因为孩子的事不少人都和他打招呼,拉呱唠嗑,陈大力和大家说了一会话就到吃饭的点,三三两两的人也都散去了。
陈大力到家时,周燕还没来得急做饭。陈大力把萝卜缨子清洗了洗,洒上点面粉,用大锅蒸起了蒸菜。
周燕最爱吃的就是蒜泥蒸菜,陈大力蒸的菜,那可是一觉。把蒸好的菜放在盆里,倒上捣碎的蒜泥和醋,撒一点香油,最后切上干辣椒用油一拨,那香味,真是冲鼻的很,周燕自己就可以吃点一大海碗的蒸菜。
陈大力蒸菜的同时又给熬上了小米粥,后世不是都说什么营养均衡嘛,陈大力在吃饭上从来不会克扣自己和孩子。
吃完饭收拾好家里,陈大力半躺在床上看着周燕跟自己闺女玩耍,这是难得的家庭相处时间,最近他有点忙,回来呆不了多长时间,小意茹就睡着了。
陈意茹现在可以在大人的照顾下,站着歪歪扭扭的走上几步路了,可是她不喜欢大人在旁边扶着她,总想推开周燕的手,自己走,这会儿正撅着小嘴往外推周燕的胳膊呢,周燕估计逗她,看着自己闺女那副可爱的小模样,心里也是美的不行。
陈大力看了半天,神使鬼差地冒出来了一句:“媳妇,咱搬到镇上去住吧?”
周燕闻言呆住了,她不知不知道,陈大力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很多人对自己的家乡有着特殊的情感,都说故土难离,故土难离。
周燕自己也想过更好的生活,不过在她的想法里,是陈意茹好好上学,自己和陈大力把她供到镇中去。
“怎么想到搬家了?”周燕疑惑的看向陈大力。
陈大力之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事的这儿,他心里憧憬的老年生活就是,在村里有个大院子,以后钱宽裕了翻盖个小楼,孩子都围绕在膝边,过温馨的生活。
可话脱口而出之后,陈大力越想越觉得合适。
虽说现在家里面有地有活离不了人,但是他们可以现在就在镇上就置办一个房子,这样等陈意茹上初中的时候就不用再寄宿在学校里,可以每天走读。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想也有着太早了。
但是村里的环境对人的影响太大了。重男轻女,趋炎附势,种种陋习多不胜数。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越是穷的地方,越会出现对女性的剥削。
在乡下,男人和女人从来都是不平等的,这是社会生产力决定的,哪家儿子多,壮劳力多哪家就可以获得更多的粮食,更多的生存机会,更多的话语权。儿子多的人家甚至可以肆意去欺负没有儿子的庄稼户,吃人家的绝户。
社会传统的分工的角色不同,尽管女性除了操劳家务之外,还要生育小孩,照顾老人……可这些事物都是琐碎的,重复且无形的,成果不容易被人们看到,甚至被人忽视。
而女人也默认了这种不平等,她们甚至在下一代的教育上,充当着帮凶。
陈大力当然不希望自己的闺女以后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陈意茹现在还小,脱离了这样的环境可以自由自在的成长,周燕小时候可受到了不少的影响。
就连陈小梅,如果以后陈母不愿意让她把自己的彩礼带走都补贴给陈大壮,她找不到任何人帮衬,生女儿就是为了补贴帮衬儿子的,这是壮乡屯的乡亲们根深地固的认知。
“可是咱家一直都是在村里啊……到镇上谁也不认识……”提到搬家,周燕心里忍不住胆怯了起来。
“我又没说是现在就立马搬,只是心里有这么一个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咱们搬到镇上怎么样?”陈大力注视着自己的媳妇,眼神仿佛能把人沉溺在其中一般。
“我,我……”周燕不知道说什么,她心里总认为自己是农村人,矮人一等,她没去过几次镇上,总觉得和镇上的人也说不了几句话,可妇唱夫随,总不能陈大力搬去镇上了,她还在村里呆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我就去哪,你想搬到镇上咱就搬。”
陈大力看看自己的傻媳妇。知道一时半会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媳妇,只能待在身边慢慢地教了,希望到新环境之后,自己媳妇可以改变一下思维。
陈大力两口子手里面这段时间也攒了一部分钱,只是现在镇上这房子是什么行情,他也不知道。得找个人好好打听一番,既然是要搬,就得搬个让他满意的地方,不能将就。
陈大力心里寻思着,他们家要是搬到镇上去,家里的田地还好说,自行车来回趟不过是一个小时的路程,就当是分到了偏僻的田地,可是猪啰啰估计就不能再在村里养了,好在猪已经可以出栏了,现在这么养着只不过是为了追求最大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