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横街过来,到派出所这停了一下,把早已经等的心急火燎的于家辉和陈军喊下来。于家娟也跟了出来。
“我靠,铁军你现在是牛逼大发了,这是你的车?”一下楼于家辉都要疯了,也不知道兴奋个什么劲儿。
陈军到是没有那么激动,不过眼睛里也是冒着光,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儿,都要把嘴唇给舔破了。
就于家娟最冷静,都坐够了。
“上车上车。”张铁军也没说让他们套鞋套,反正也是脏了,等收拾一下再加规矩。
上了车又是一阵惊叹,来到张铁军的车库。
于家辉直接把两万一都给了。估计是于家娟回家说了一下,她爸她妈也不想欠太多人情。陈军这边就按前面说好的,后面再算。
反正于家娟会找时间和张铁军好好算账的。
加满油,郞舅两个兴冲冲的骑着新车走了,张铁军去了酒店。
第二天,十六号一早,张铁军吃完早饭开车去了市里。
今天是礼拜天,张爸不上班,张铁兵不上学,家里什么都用不着他管。本来说回老家上坟,可是刻碑需要时间,得等。
张铁军先去看了一下定制的窗户,还有车库门,通知他们去选厂施工,然后去胜利转盘看了看自己的地盘。
九天时间过去,这一大片地方瞅着已经完全变了模样,那些老房子矮棚子铁皮棚子什么的,原来私人搭建的煤棚帐子,都已经没有了。
一地的断壁残垣,有点像刚刚经历过大轰炸似的。
贴着一建运输队的院子,一道变型的z字墙已经立了起来,二四墙体,上面戴着帽子,水泥净面上还做了图案装饰,墙的两头用红砖砌了大门柱。
这就弄的挺好,看着还挺大气的。
绕着工地走了一圈,张铁军心里有点满意,这个连文礼别看大大咧咧的,做事还是挺有几把刷子,而且明显能力不错,当个货车司机有点浪费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就不是个能让个人施展长处才华的地方,上千年的传统就是这么过来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仍然是,而且会越来越严重。
最大的人才群体有能力的人,永远在公家单位坐着冷板凳,遍身罗绮者,鳞鳞居大厦嘛。
转到新华书店这边,张铁军把车停到路边,坐在车里歪着脖子看着这栋大气沉稳的建筑。这里曾经是一个时代的代表。
张铁军第一次来新华书店,还是八六年春天,跟着团委老师到市里来参加入团仪式,接受钢铁公司教育处优秀学生干部奖励。
临回去的那天,老师带着同学们一起来到了这里,同学们保持着肃静徜徉在摆满了图书的书架里,寻找着想要的书籍。
在那以后,新华书店就成了他一度向往的地方,兜里攒下了点钱,总会悄悄一个人跑到市里来,到这里来转一圈看一看,买一本书,然后怀着收获的喜悦回家。
这时总是挤满了朝气蓬勃的学生,爱好看书的,爱好学习的,爱好科学的,爱好体育文艺的,不管是哪一方面,总能在这里获得满满的收获。
嗯,后来张铁军就曾经在这里买过一把高压气枪,收获满满。
后来这里就越来越商业化了,没有了那种味道,来的人也开始少了。再后来,这里变成了银行。果然发展的最终就是钱。
这会儿从新华书店出来大门正对着的到胜利路的这条支路刚刚整修好,高大的树木林立,老朴的房屋静卧,充斥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文艺感。
还是这个年代有味道啊,后来那弄的都是什么玩艺儿,包括所谓投以巨资的现代化火车站……那就是一坨堆砌起来的狗屎。
没有人在意历史的沉淀,如果一座百多年前的工业老城找不到一栋代表性的建筑,这本身就是一种悲哀。
人家先进国家为了让自己看着有点历史感,不惜作假,不惜篡改历史,我们多霸气,拆。然后扶老携幼稚的去欣赏赞叹别人的历史。
哇,好几十年啊,太伟大了。
正感叹着呢,一回头,张铁军愣了一下,开门下了车:“连哥,礼拜天你怎么在这?”递了根烟过去。
“在家待不住,我这个人个,闲不住。想着这头还没弄利整就过来转转。”连文礼笑了笑:“你这大老板能信着我,总不能给你丢脸哪。”
“可别这么说,我得感谢你做的好,感觉你当个货车司机有点浪费。”
“那可算小,能人多了去了,我算个啥?你怎么今天来了?检查工作?”
“我检查个屁呀,就是顺道过来看一眼,比我想像的要快,正在这坐着夸你呢,一回头就看着真人了,吓一跳。”
“感觉我有点不禁念叨呗?”连文礼笑起来,指了指围墙:“还行吧?二四墙,两米二高,整个帽子上都上了黄甘油。”
张铁军就笑。
这边在墙头上涂黄甘油好像都成了一种传统了,其实就是防止孩子爬,插玻璃又有点危险,就涂上厚厚的一层甘油。
这东西还能防水,防裂,然后粘乎乎的一股子机油味儿,蹭到手上身上什么问题没有就是恶心人,那种感觉特别难受还弄不掉,只能回家挨一顿胖揍。
别问张铁军是怎么知道的,他原来也是孩子。
“我把大院儿原来的老墙给占了,”连文礼笑着低声说:“就在那位置上起的新墙,以后这边要是动的话,还得给你让出来三米。”
“连哥,”张铁军笑着问:“有没有出来的想法?现在在单位也没什么太大混头了。”
“什么意思?”
“过来帮我呗,就负责建筑这一块,怎么样?”
“你想搞建筑公司啊?”
“不是,我想弄的是开发,咱们就弄地,决定怎么盖盖什么,然后找建筑公司来施工,你就做甲方帮我管着这一摊儿,怎么样?”
“私人不行吧?”
“这东西可以变通,我们自己投资自己建设自己经营,又不用非得成立个开发公司,广告公司就不能买块地建自己的楼?
我服装公司行不行?物业管理公司行不行?酒店公司行不?再来个零旦货运,凑一凑呗。”
连文礼在头上抓了抓,琢磨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感觉应该行,确实也没有规定说不准自己盖楼啊,盖栋楼又不犯法。”
“我朋友会在香港帮我注册一家投资公司,然后咱们就用这家公司的名义在沈阳弄一家合资企业就行了,其实办法多的是。”
九零年这会儿,还不允许私人经营房地产开发以及相关业务,当然了,指的是自己人,外面的是可以的,还很欢迎。
这个限制是在九一年下半年打破的,然后在九二年全面爆发,到九二年底,私人开发公司就好几万家了,不过大多数就是一个皮包。
私营房地产事实上也是从对缝开始的,也就是皮包公司。
在九零年以前,私人想经营房屋地产类的公司只能去几大特区,而且需要强大的人脉和资金。
“听你这意思,你是想在沈阳搞?”
“我地皮都买到手了,建办公楼建零旦市场,酒店,印刷厂,反正多注册几家公司呗。干不干?工资千元打底。”
“弄了多少地?”
“目前也就几百亩地,够不够你干五年?”
“我操,大手趣÷阁呀。”
“你干不干。”
“这个还真能比量比量,干别的我可能得想一想,老本行有什么不能干的,我还怕挣钱哪?行,你都不怕我怕啥?”
“那你赶紧把单位这边处理好,然后就过来接活儿。”
“明天呗,那个还不简单?停薪留职呗,看看要是行了我就内退,反正也这个岁数了。”
“那行,那你办好了就过来,咱们就从这块地开始,那栋小楼不是还没扒嘛,先当你的总部,收拾收拾把人马给我拉起来。”
“沈阳那边得什么候?大概。”
“那边肯定比这里复杂,图纸不得几个月呀?报建审批什么的,明年能开始就不错了。”
“也是。”连文礼点了点头,抽了口烟,眯着眼睛琢磨起来:“手续不好办哪,拆迁,平整,方方面面的,图纸也得反复审。赶趟儿。”
“没什么拆迁,”张铁军摇了摇头:“我弄的都是整块的菜地,稻田,地勘什么的都是现成的。”
“那不错,省不少事儿。起码能省个小半年时间。”
“你把人马拉起来,这边干上,现在可以安排人进来平整搞三通了,单位上的事儿不用你操心,你就负责把活干好,安全质量抓到位。”
“外面什么不用我管呗?”
“对,你就负责建设这一块。”
“那太行了,”连文礼笑起来:“你把闹心的都弄了,那不是太好干了,这活行。”
“这地方地下没什么问题吧?”张铁军往那边看了看。盖楼简单,但是这个年代地下这一块就有点复杂,主要就是太老太乱,什么都是糊弄。
“改呗,也不难弄,主要就是下水费点劲儿,上水没什么。取暖怎么弄?”
“咱们自己上锅炉,上燃油的。”
“操,真有钱。”
“不是有钱,这是个趋势,烧煤又占地方又污染环境,将来肯定是个事儿。我从小就天天扒煤堆捡焦子,可不想再看到那个场面了。”
“主要是煤也没个准儿,烧油的话稳当点。确实干净。”
九零年正是开始闹煤荒的年代,山西的煤老板们还没暴发,全国性的煤炭紧张马上就要来了。
本市自己就是著名的煤乡,这会儿到是不缺,但是也没几年挖头了。
九三年矿务局大集体发不出工资,九四年矿务局就开始了关停并转,开始裁人……这也算是辽东的第一波被下岗职工,也没有人管。
亏到九九年宣布破产,两千年一亿六千多万的固定资产被崔某莲以五百万买断重新注册了公司,重新开始了生产。
零七年,崔某莲把煤业公司卖给了阜矿。不算六年时间内的产值,一买一卖净赚八千五百万。
一三年,煤矿当年净利三千五百万。
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千奇百怪的,亏亏赚赚谁又能搞得明白呢?都是尘烟。只是可怜了那些三伏天静坐在马路上讨饭吃的职工。
孩子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