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柔清看着谢瑶。
是的,她是很想参加祭祀,身为谢家的女孩子,有哪个不想参加这么盛大的事。
她是想参加祭祀,可是,她和谢瑶说过的是想参加祭祀,但不是跳舞,而是打鼓。
她从小就知dào
自己相貌身材,知dào
自己的缺陷,也坦然的接受自己的缺陷,她知dào
自己跳舞不会跳好,这跟努力不努力没有关系,所以她只把跳舞当做一项功课,但对于打鼓却不同。
她喜欢打鼓,喜欢那种淋漓尽致的的节奏,而且打鼓不需yào
靠肢体和神情来辅助,只需yào
感情。
这半年来,她几乎将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在练鼓上。
她已经想好了,一定要争取到祭祀打鼓的机会,打鼓对相貌来说要求到底是低一些,再加上让父亲出面,哪怕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只要能上场,只要能参加祭祀,只要一想到那场景,她就激动不已。
但现在好似一桶冷水兜头浇下来。
给了她跳舞的机会,就断了打鼓的机会了。
谢柔清只觉得心口发堵。
“……现在,能参加祭祀你高兴了吧?”谢瑶的声音在耳边继xù。
高兴
能参加自然是高兴,可是不是她想要的……
“二婶娘肯定也高兴了。”谢瑶接着说道,“这是惠惠为你好。”
为我好啊….
谢柔清有些怔怔。
似乎在什么时候也听到过这句话。
“就怕嘉嘉她会很生气。”
“怎么会,咱们是为了嘉嘉好。”
是啊。为了她好,所以有什么错?
原来为你好这三个字有时候真是很可怕。
谢瑶的这句话声音有些大,在一旁挤着的谢柔淑终于听清了,顿时知dào
了什么事。
“惠惠,惠惠,那我呢那我呢。”她急忙说道,拼命的挤开了谢柔清。
“四妹妹,肯定也有机会的。”谢柔惠含笑说道。
这话明明就是敷衍。
谢柔淑又是着急又是嫉妒,不过她可不敢对谢柔惠撒火,转头恨恨的盯着谢柔清。
“你们看。这里已经能看到怀清台了。”谢柔惠显然不想再继xù
这个话题。伸手指着前方,抽回了被谢柔淑拉着的胳膊。
此时她们已经走到半山腰,听到这话女孩子们都高兴的看过来。
谢柔淑被挤得东倒西歪,心里越发的恨恨。
“真是没天理。”她不由看着谢柔清说道。“明明是你那个表哥对不起惠惠。你们心里愧疚自责。不去质问责罚他,反而还要惠惠来哄着你们,安慰你们。什么道理!”
这话让四周听到的女孩子们吓了一跳,看过来带着不解互相低声询问。
“你胡说什么!”谢柔清没好气的喝道。
胡说?装可怜私下求人不愿意被人知dào
吧?就长得这样子,也亏她敢开口!到时候公布了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真是气死人!这个丑八怪!
“我没胡说。”谢柔淑拔高声音,“难道不是吗?你表哥邵铭清不要惠惠,是你表哥不要惠惠的……”
向前走了一步的谢柔惠猛地停下脚。
邵铭清不要惠惠!
邵铭清不要惠惠!
邵铭清!
那个戏子生的下贱种子,自己给他个笑脸,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他如果乖乖的听话,她并不介yì
抬举他一下,让他在谢家进出也像个人样。
可是这个不要脸的贱种又是怎么回报她的!
谢柔嘉握紧了手里的团扇。
她那日正好去书房,听到了二叔和父亲说的话。
“我是没脸说了,铭清这孩子,跟我七拐八拐的绕了半天才说出他的意图。”二叔叹气说道。
“什么意图?我说过了,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二弟无须多虑。”父亲笑着答道,浑不在意。
是啊,对于父亲,对于丹主来说,就是这么浑不在意,只要我们愿意给你,要天上的星星也不是不可以。
“他要去郁山。”
但二叔很快说出这句话,站在门外的她有些不可置信。
别的时候说郁山,她最多把他当作一个才入砂行的无知少年,一心崇拜谢氏的大巫根源,要去郁山朝拜。
但现在,此时此刻郁山里禁锢了一个女孩子之后,这意味就不同了。
尤其是这个这个少年人和这个女孩子曾经还是众人眼里亲密的玩伴。
屋子里的父亲也沉默了。
“这么说,当初在家柔嘉那么对他,他也不是无奈的。”他说道。
他不是慑于那女孩子的骄纵蛮横,不是不得不讨好顺从与她,所以才会在她被驱逐被禁锢被全家都厌弃的时候,非要跑去陪她。
放着她谢柔惠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不理会,一心要去陪那个什么都不是的连姓氏都被剥夺的小姐!
谢柔惠只觉得一阵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
她哪里不如她?她哪里不如她!
“……邵铭清不要惠惠……”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xù
,谢柔惠转过身对着谢柔淑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山间响起,伴着女孩子的尖叫。
谢柔淑捂着脸惊骇的看着谢柔惠。
尖叫声停下,现场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呆住了。
出什么事了?
在大家陡然呆滞的下一刻,突然有笑声传来。
“有了这些树枝,有这些纸,还有笔墨,我们就能做灯笼了,等十五我们也观灯。”江铃说道,伸手拨开灌木树丛。迈了出来。
谢柔嘉和水英紧跟着走出来,手里都拎着一把弯弯细细的枝条。
“做四五个没问题。”谢柔嘉口中说道,说这话抬起头,不由一怔停下脚。
江铃和水英也抬起头,惊讶的张大嘴。
这边的一群女孩子也惊骇的看着她们。
谢柔嘉的视线直接就落在了谢柔惠身上。
姐姐……
她怎么来了?
而这边的女孩子们还没从谢柔淑被打的震惊中回过神,又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子吓懵了。
这个穿着短襦长裤戴着面罩的女孩子,虽然根本看不到相貌,但所有人还是瞬时就知dào
了她是谁。
那个谋害长姐的曾经的谢家二小姐谢柔嘉。
她怎么来了?
山林里一片死静。
但这还没完,就在谢柔嘉出现的下一刻,山下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惠惠!”谢大夫人的喊声传来。
凝滞的场景瞬时被打破。
母亲!
谢柔嘉猛地扭头看去。果然见谢大夫人疾步迈上来。身边跟着四五个仆妇。
“说你们要去看怀清台,我也一起走一走。”她笑说道,话没说完看到了谢柔嘉,顿时怔住了。脸上的笑瞬时凝固。
三方人相对。再次一片死静。似乎连林间的山风都消失了。
她怎么来了?
所有人心里都喊着这一句话。
还是谢大夫人最先回过神。
“惠惠。”她说道,从谢柔嘉身上收回视线,重新含笑看向谢柔惠。抬脚迈步从谢柔嘉身边擦肩而过,再没多看一眼,就好似她不过是路边的一棵树。
谢柔嘉低下头。
谢大夫人走了几步看到了谢柔淑,不由怔住了。
谢柔淑捂着脸泪流满面。
“淑儿,你怎么了?”谢大夫人皱眉问道。
这句话问出,刚缓过一口气的在场的女孩子们顿时又窒息了,场面再次安静。
“怎么了?”谢大夫人神情沉下来,女孩子们的神情可逃不过她的眼。
太诡异了,肯定有事。
怎么了?
谢柔惠打了谢柔淑,但是,谁敢说?怎么敢说?
原先还为能跟着谢柔惠出来而欢喜不已的女孩子们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们要是此时此刻还坐在大宅里,哪怕看蟋蟀打架也是幸福。
没有人说话。
谢大夫人已经看到了谢柔淑的脸。
“谁打你了?”她竖眉喝道。
家里的姐妹们之间可是耍小性,可以争吵,但动手打人却是过了,尤其是出了谢柔嘉动手谋害谢柔惠的事之后。
手足相残难道要变成谢家的常态吗?
谢柔淑被喝的一个机灵,哆嗦一下,面色发白的看着谢大夫人,嘴唇抖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忽的响起谢瑶的哽咽声。
“四妹妹,四妹妹,你别怕。”她伸手揽住谢柔淑的肩头,“你说吧,有大夫人在,有丹主在,你什么都别怕。”
虽然入了秋,但大家还穿着单薄的夏衫,谢柔淑觉得谢瑶的长指甲穿过了她的衣衫,肩头火辣辣的疼。
这疼让她变的清醒起来。
别怕,有大夫人在,有丹主在,丹主啊,她是将来的丹主啊……
“惠惠!谁打她了?你怎么也不管?”谢大夫人看向谢柔惠喝道。
谢柔惠声音哽咽的喊了声母亲,想要迈上前一步。
谢柔淑身子一晃,被谢瑶推的先迈出来了。
“大伯母。”她觉得不是自己在说话,但话还是从嘴里冒了出来,视线也看到了正转身的谢柔嘉,一句话就脱口而出,“是她!”
她伸出手指着。
“是她打我!”
所有的视线瞬时都凝聚在谢柔嘉身上。
谢柔嘉下意识的回头,看到了谢柔淑指着自己的手。
什么?
“你胡说!”江铃神情惊愕喊道,“我们刚过来!小姐根本就没走近你!”
反正你也是个坏人,已经背负了那么大的罪,再多一条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谢柔淑一瞬间挺直了脊背。
“大伯母,就是她,就是她打我。”她的声音变得流利起来,眼泪流的更凶。
谢柔惠也抬手掩住了嘴,眼圈发红,似乎说不出话来。
谢大夫人终于转过身看着谢柔嘉。
“你疯了!你怎么能这样血口喷人!四小姐!你太过分了!”江铃大声喊道,“大夫人,大夫人,不是我家小姐打的!”
“不是吗?那是谁?”谢大夫人问道。
“我们不知dào
,我们刚来的。”江铃喊道,伸手指着这些女孩子们,“她们知dào
,她们知dào。”
谢大夫人的视线看向这些女孩子们。
女孩子们神情不安,很多人忍不住后退一步。
但后退也不逃不开谢大夫人的问话。
“你们知dào
吗?”她神情木然的问道。
虽然很意wài
,但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女孩子猛地站了出来。
“就是她!”她颤声说道,伸手指向谢柔嘉。
有了一个人带头,便有更多的人反应过来,也都伸出手指过来。
“是她!”乱乱的声音七七八八的响起。
江铃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们。
“你们,你们……”她喊道,几乎疯了,
“你们怎么能…”
谢大夫人看向谢柔嘉。
“你还要说什么?”她问道。
“夫人!”江铃哭道,就要跪下,谢柔嘉伸手拦住她。
谢柔嘉将手里的枝条往肩头一甩搭上,抬脚走过去。
看着她走过来,有些女孩子忍不住后退一步。
谢柔嘉没有说话,走到了谢柔淑面前。
“你说,我打你了?”她问道。
面罩遮住了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凭添了几分恐怖。
谢柔淑回避了她的视线。
“是。”她咬牙说道,“就是你打我了。”
话音才落,就见眼前的女孩子猛地扬起手。
啪的一声脆响在林间再次响起。
谢柔淑尖叫一声歪倒一旁,伸手捂住脸。
这一巴掌比适才要打的狠,谢柔淑的鼻子里有血流出来。
“是啊,我打你了。”谢柔嘉伸手握住肩头的枝条,慢悠悠说道,“我打了你又怎么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