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漠每天下班之后首先会去医院陪楚依依,等她睡着了才回程家大宅。荷心公寓的那套房子他已经卖了出去,刚签完房屋转让合同。失去记忆后的楚依依变得很畏惧陌生人,每次见她不认识的人要靠近她,她就会躲到程言漠的身后。经过这一星期的相处,相对于楚家夫妇,楚依依更加依赖程言漠。
在医院住了一周,程言漠询问过医生之后,说楚依依已经可以下床随处走动了,就是不能太劳累。所以订婚的酒店以及所有的仪式都是程言漠在打理。
楚依依住院的事钱朵莱是知dào
的,但是楚依依和程言漠的订婚日期她却是一点也不知dào。所以当公司里的那群八卦者议论纷纷的时候,钱朵莱才知dào
楚依依快要订婚了。听着公司里的那些人议论着她未婚夫的模样,她就知dào
那个人肯定是程言漠了。其实她宁愿装傻,只要没有真zhèng
去过订婚现场,钱朵莱就可以一直装作不知dào。可是程言漠出现在她公司楼下的时候,她才知dào
该来的终究装不了傻。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很多人还在上班,公司附近的咖啡厅里只有她和程言漠两个客人。咖啡厅里放着很老的一首歌,歌声婉转悠扬,却也*{}{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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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凄婉悲凉,很能渲染人们之间的离别情绪。看来上天都已看清今天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为他们的过去做一个总结。
一周不见,程言漠依旧如记忆中那样的俊朗,黑色的眸子依然明亮如星辰,但她却不似过去那么年轻。虽然是同一张脸,但是像她这样年纪的女人,多多少少对容颜都会特别敏感。女人过了一定的年纪,容颜就开始以天在改变。
今天的天气晴好,天上的云如白纱一般在偌大的天空中漂浮。刺眼的白光正好从他们旁边的窗户旁倾斜而下,将程言漠那张冷峻的脸折射地竟是如此好kàn
,无法让她如看待一个陌生人一般对他心静似水。
“我要订婚了。”
虽然钱朵莱早就知dào
程言漠这次来见她,就是为了告sù
他订婚的消息。但是真zhèng
亲耳听他说出来,竟然是说不出来的难受,不大的分贝却转化成了一个个音符,一下又一下击打着她的心在颤抖。她放在腿上的手指狠狠地捏着大腿,迫使她所有的痛觉感受都涌向大腿,这样心或许就不那么痛了,其实不然。肉痛,药可治;心痛,无药可治。
她的心里已经在翻江倒海,但脸上却一片平静,又或者说是如死一般死寂。她缓缓地搅拌着浓黑的咖啡,却一口未喝。她不爱喝咖啡,他不是不知dào。他记住了她多年前随口的一句话,然后送给了她一座木屋模型,他没道理记不住她这个生活习惯。他为她点了咖啡,是想暗示过去所有关于她的事,他都已忘却吗?
钱朵莱吸了吸鼻子,才淡淡地说道:“恩,我知dào。”
钱朵莱的淡然让程言漠有些意wài
,不过他又能希望她有什么反应呢?让他不要订婚?或者让他跟她复婚?不,他清楚地知dào
他给不了她未来了。
“宋承佑为人太过阴诈,深藏不露,不适合你。我之前说你若是跟江辰轩在一起,我会恨你。但是现在跟江辰轩在一起,至少你会快乐。”
钱朵莱笑了笑,抬起眼看他:“多谢你的建议,但是我的幸福我做主,程先生还是好好做你的准新郎吧。”
程言漠抿了抿嘴,开口道:“朵莱,你变了。”
她扯了下嘴角,眼里尽是苦涩:“你已经有很久没有叫过我名了。是啊,我是变了,我不变如何让自己过得更好呢。生容易,活亦容易,但是生活不容易。为了能生活,我只好改变自己,因为没有人再可以做我的依靠了,也没有谁再可以容忍我的任性和无理取闹,不是吗?”
程言漠没有答话,只是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日光迷离,目光亦流离。
“订婚的日子在元旦那天。”好长一段时间两人之间都只有静谧的空气在涌动,过了好久,程言漠才打破了静谧。
钱朵莱淡笑了一下,就像是听到邻居家的孩子要结婚一样,不痛不痒,只会嘴上客套几句:“恩,恭喜。新年新气象,是个很适合订婚的日子。”
钱朵莱想她和程言漠再见时,话不过如此,无话可说时便可永不相见了。但是她没想到程言漠竟将一份喜帖推到她面前,看到那份封面印有红双喜的喜帖,她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
七年前,曾有一份喜帖转到楚依依手上,喜帖里的主人公是程言漠和钱朵莱;七年后,有一份喜帖转到钱朵莱手里,喜帖里的主人公是楚依依和程言漠。
七年前后,都是他们三人,但是就像是个荒唐的喜剧,竟然有着笑不出来的笑料在里面。
钱朵莱看着那鲜红的喜帖,假装不解:“这是什么?”
“邀请你的喜帖。”
钱朵莱觉得这简直荒唐至极,她是以何种身份接受这份喜帖,他的朋友,还是他的前妻?
“我不去,你收回去吧。”
程言漠没有多说什么,却也没有收回去。程言漠的行为却彻底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方才的淡然也被怒火代替,声音透着愤nù
的颤抖:“你让我去参加你的订婚是想要告sù
我,离开了我,你生活地有多美好吗?”
“不是。”
“那你给请帖是什么意思,让我反思我与你的婚姻只是我的自作多情吗?还是自取其辱?”
“都不是。”程言漠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我从没有这么想过。”
钱朵莱笑了笑:“曾经我还幻想着我们做不成夫妻,兴许能做朋友,但是我们终究没能做成朋友。所以,”她顿了一下,拿起桌上的喜帖晃了晃:“我没理由更没道理去你的订婚宴上。”
手指一转,喜帖准确无误地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她清了清有些湿润的眼角,问:“程言漠,我们认识的这些年里,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爱这个字,你懂什么叫zuo-ai吗?”
“恩。”他就是因为懂爱,才痛苦。要是不懂什么是爱,怎么会爱在心口难开,怎么会爱而不得!
钱朵莱喃喃道:“也对,要是你不懂爱,何来的她怜,何来的你恨,又何来的我痛?”
钱朵莱和程言漠在咖啡厅一直坐在四点才离开。在咖啡厅门口,钱朵莱对程言漠说:“我很少对你提出要求,今日之后我们也许就不会再见面了。为了过去的情分,让我们也结束地彻底一点吧。”
钱朵莱和程言漠去了郁江高中,郁江高中的那条小吃巷有太多属于他们的回忆了,她要将那些美好的回忆一一捡起,也算是对过去一种告别了。但是他们去的时候,那条巷子已经拆成了一摊废墟,冬风过时,漫天飞舞的灰尘很是呛鼻。废墟四周已经被施工人员围了起来,根本不会有小吃摊了。
看着昔日热闹的小吃巷,如今萧条成废墟,钱朵莱感慨道:“常言道‘物是人非事事休’,如今物非人非,事事又怎会不休?”
今天的月亮很圆,清冷的月光挂在枝头,无星辰来作伴,看起来很是凄凉与孤独。就像现在的他们虽然并排走在一起,却早已不是一路人了。他们踩着一地的月光在校园里缓缓而行,对话很少,偶尔会聊上几句,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各怀心事,无尽沉默。教学楼里的灯光照出来,从远处看,却很像星光点点。
路出一幢教学楼时,听到有学生的背书声,许是在课上开小差,所以被老师罚出来背书,不背完不准进教室。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冬日游,似水云雪落满头。莫是谁家少年不知愁。纵无心,跌入云泥,相看笑不休!”
那学生吐字不清,背这词的时候,就像是在唱RAP似的,有些滑稽。但是纵使富有笑料,此情此景却是让钱朵莱丝毫笑不出来。
离开郁江高中的时候,钱朵莱提议去唱歌。从小她就很爱唱歌,但是却很少去KTV,更别说和程言漠一起了。以前她总是希望有机会能跟程言漠一起去唱歌,她想程言漠长得是那样的好kàn
,声音也好听,唱歌一定不差。
他们选了个包间,钱朵莱点了几首歌,便让程言漠点歌。程言漠却摇头说他听就好。但是钱朵莱却是坚持让他去点歌。
“既然决定要做陌生人了,那就不要让我们彼此再留有遗憾,没有遗憾就不会再存有念想。”
程言漠随便点了几首歌。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程言漠唱歌真的很好听。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暗淡的灯光下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富有磁性的声音化作不同的音调从他嘴里溢出,她安静地听着他唱着歌,就像是粉丝看见偶像一般不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