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刚谈完私盐案该怎么应付的薛路平,正准备把这几位送走,然后自己歇息一下就能去进餐了。
刚要把官帽摘下来,就有衙役进来禀报,说城里一家客栈的老板送来了两名吃霸王餐的商人。
薛路平不悦地说道:“不就是吃霸王餐的,随便打上几棍子就有钱了,跟本官说这么多干什么,以后这些小事不用问我,直接打就行了!”
那名衙役一脸惶恐的说道:“大人,那两人可打不得!”
薛路平听完此话,勃然大怒,直接把手里的官帽砸在了那名衙役的身上,说道:“你给我打就是了,那两人是景国的皇亲国戚啊,还是朝里身居高位的大人,怎么有个打不得!”
那名衙役把砸在身上的官帽双手呈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您还是去大堂看看吧!”
薛路平见他这样子好像是确有其事一样,心想道:莫非真的打不得?
他哼了两声,把官帽戴上,然后开门由二堂穿到大堂上去
被押着跪在地上的周文宾觉得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气,竟然被一家小小的客栈老板给收拾了。
他觉得这老板脑筋太死了,自己压在那又不可能跑掉,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能跑到哪里去。
他解释了一路,可这老板竟是比那耕田的牛还要犟,不仅不听,还硬生生地把他二人绑了起来,一路连踢带打的给弄到衙门来了!
“哎呀,这是哪个不开眼的干的,怎么把钦差大人给绑了,快给人解开!”
薛路平刚进大堂就看见跪在下面,被绑的像螃蟹一样的周文宾,心里暗爽,不过却是不能表露出来。
强忍着笑意,说出了这么一句,而且还故意调高了音调,生怕被人察觉自己的那份喜悦之意。
那老板一时也傻了眼,没想到自己居然绑的是这么大个人物,心里不免得有些担忧,怕这位钦差大人把自己给抓起来。
让手下那两名伙计给松完绑后,竟是连那一桌子的酒菜钱也没敢再问,四人一溜烟儿跑出了衙门,头也没敢回!
“不知”薛路平故意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知大人您怎么这副打扮,还去吃那霸王餐?莫非是广兴楼招待不周,来人,快去把广兴楼老板给我找来,我倒要好好问问他,是怎么接待钦差大人的!”
周文宾已经起了身,拍了拍因为跪在地上裤子上带着的尘土,一脸难堪的表情对着薛路平说道:“不必了,本官是去查案的,跟广兴楼无关!”
薛路平脸上的表情有了些不自然,但很快就掩饰下去了,小心的问道:“不知大人您去那里办什么案子?”
周文宾面无表情地说道:“薛大人还是把昨日那些大人先叫到你衙门的二堂,咱们再细说!”
过了约莫着快一个时辰,终于是把那几位在馆子里喝酒享乐的一方父母官叫了回来。
周文宾坐在主座上,看人也差不多齐了,便开始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还有所得!
原来这周文宾二人看似在城里闲逛,可其实周文宾也在仔细的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他要是真是跟无头苍蝇一样的在这里乱逛,那皇帝陛下肯定是不会让他来的。
他二人一路从位处中央的广兴楼走到城西,又从城西拐到不算繁华的城南边上。
期间他发现扬州城里,来往商客众多的城西与城北,那些开馆子,摆面摊,做小吃的老板,本应该是见这么多人来自己这吃饭,应该是高兴还来不急,可这些人脸上表现的很是平常,似乎没什么感觉!
而城南这边只要有客人去吃饭,那些老板都像是赚大钱一样,这一开始让他有些不太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一道菜要做好,你需要放恰到好处的盐量,不然味道会很淡,吃起来没有味道,即使你做菜的手法再高超,可食客吃起也不过像是在嚼蜡。
因为那年盐价的高涨,再加上前些天的私盐案,现在扬州城里把控的盐价更是高于其他地方。
就连那些没经过细致磨砺的粗盐,也要比别处贵上几分!
而且更受影响的就是其他食物的价格了,现在一斤盐可以换三十斤粮食,你要是抗一麻袋盐来,能把好几亩地最新鲜的一茬子菜全带回家里。
别看这些城西城北的饭馆,小摊上,人来人往,可又能赚到多少钱,可你要是少加那么一点儿,影响了味道,那后果自然是可想而之。
为了能留住客人只能是做出跟原来一样的味道,不记成本,所以忙了一天不一定能赚到多少钱!
可相比之下,城南的这些店就截然不同了,只要有人去,这些店的老板就开心,有人去,就乐开怀,这只能说明他们这些家店里买的都不是官盐。
可能这就是何不食肉糜!
因为周文宾现在早就不是那个在小山村的砍柴娃娃了,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他即便是在脱了官服,心中会自卑。
但他在长安里,实际享受的一切,可是与其他那些官员无二。
入朝为官多年,又岂会像平常百姓!
而周文宾也是在把这三处仔细比较后,才决定去那家客栈询问,尤其是在那口肥美嫩滑的鱼肉进嘴后,更加确定了。
城北与城西不仅人多眼杂,而且又离扬州府衙过于近,所以不便盐帮在私底下行动。
而城南那边因为本来就是闹市区,监管不严格,就连扬州南门的守城官兵都不太喜欢在这一带巡视,所以这种情况下就形成了这些人能顶着被捕的风险做这灯下黑的买卖。
其他被叫回来的官员,大致了解之这些后,都有些心虚,因为刚刚才在二堂谈论完怎么让这位钦差大人铩羽而归,没成想这周文宾竟是一刻未歇,如此着急的处理此案。
在堂内站着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骂着那名收了周文宾银子的小二。
“诸位现在不觉得应该做些什么吗?”
周文宾把手在椅子的扶手上来回的搓着,看着这些各怀鬼胎的国家栋梁。
事情已经摆在明面上了,薛路平也不能像刚才与其他官员一开始说的那样,故意阻挠,不然肯定会被这钦差大人察觉出来。
他看着周文宾说道:“下官这就差人去那家客栈把老板还有那个小二给押回来,以免节外生枝!”
他这话音刚落,就有一名衙役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刚要开口,看见周文宾在,所以张着嘴迟迟没有发出声来。
薛路平不悦地看着自己这名手下,冷言说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有事快说,没见本官与钦差大人在谈事情吗?”
那名衙役犹豫再三,说道:“刚才押着,不是,送周大人来衙门的那几人被烧死在自己家的客栈里了!”
周文宾询问再三,再加上又有衙役来报,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接受了一个事实。
大概时间应该是那家客栈的老板刚回去的时候,附近居民一开始只看到了浓浓的黑烟升起,还以为是那家客栈的厨房出了什么问题,并没有理会。
可过了一会儿,整个客栈就像是被一个火盆扣住了,整个房顶与墙面瞬间烧起了大火,附近来帮忙的人竟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火着起来,又灭掉,里面躺着十几具被烈火,又或是被浓烟夺走生命的尸体。
这场大火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残忍而夺目的焰火表演!
也是把周文宾如此轻易得知且珍贵无比的线索给烧的一干二净。
而那些官员则是在一旁暗暗叫好,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又让他们的心,安稳的落在了肚子里。
薛路平没有去理会那些人在想些什么,他连忙去组织人手,去收拾残局,让手底下人把已经抬出来那些被烧焦的死尸先好生处理着。
周文宾也起身,跟着集结好的衙役一同前往。
别人描述的再好,也没有比自己亲眼所见更加震撼。
整个客栈现在只剩下还算完整的一面土墙,剩下的都黑漆漆的成了一堆木炭!
周文宾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一具尸体,正是这客栈的老板,那老板手上的翡翠扳指已经跟他的尸体粘成了一块,不过还是能认得出来。
他手里拿着块手帕,简单地翻看了一下尸体,确认了确实是因为被客栈的火势烧伤致死。
不过令他奇怪的是,按照常理来说,能把人烧焦的话,那就证明已经被烤了很长时间,但是按照附近居民的说法,还有这本就不算大的客栈,没理由会被烧成这样。
因为就算是厨房失了火,可这些人也能跑出来,而且这客栈一点都不大,就算是走也能走得出来。
周文宾把这些有颇多疑点的情况,与后面姗姗而来的几位地方知县说完后,这些人给了他同一个说辞,这些人可能是畏罪自杀。
周文宾看着这几个一直带着笑意看着他的知县,觉得还是应该问问别的,他开口道:诸位各地管辖的区域,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例如像今天这种的失火案?”
不过他得到的还是跟刚才一样的,统一口径的回答,完全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盐帮也没有行动的踪迹。
周文宾这下对这几名知县没了办法,恼怒地把这些人骂了几句,然后又蹲在地上继续研究这些如碳一般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