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矫情,而是实在弯不下腰了,而且偶尔看着这个矜贵的男人卑躬屈膝,像伺候女王一样对待自己,也挺暗搓搓的爽。
晚上十一二点钟,小区里几乎已经没人了,两个人可以光明正大的拖着手走路,薄染和他十指紧扣,像个孩子似的荡来荡去,不用担心别人的眼光。
走到门岗时,看门大叔打了个瞌睡,揉揉眼皮:“薄小姐,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是啊,出去吃宵夜。”
“这位是……”大叔的目光很容易就落在裴锦年身上,毕竟,他不是个容易让人忽略的存在。
裴锦年并没有开口自我介绍,似乎等着薄染先开口。
薄染攥紧了他的手,亲昵的靠在他肩头,说:“这位是我先生。”
大叔露出惊诧的表情,因为薄小姐搬过来一直是独居,还以为她单身咧。
“您先生贵姓?”
这次裴锦年自己开口回答了:“免贵,姓裴。”
“噢……那以后得改口叫裴太了。”大叔打趣道。
出了楼不远就有大排档,薄染拉着裴锦年过去时,看见他脸上划过一抹不愿。
为了报复他在床上的那股狠劲儿,薄染把他强行按在大排档的塑料红凳上。
裴锦年想起上回去接她,她和陶子也在这种大排档里吃涮锅,于是搂住她的腰问:“你经常来这吃吗?有什么好吃的推荐?”
薄染眼珠子转了转:“有啊,烤腰子,爆脆肚儿。”然后伸手一指隔壁几桌。
这个点大排档还是相当热闹有人气的,有下了晚班的工厂职工,点一个菜,再叫两瓶啤酒,对嘴吹,还有从图书馆晚归的学生,小男生小女生卿卿我我的,边吃边聊。
薄染也点了瓶酒,刚要给自己倒就被裴锦年拦住了:“你少喝一点。你酒品什么样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薄染脸上一怂:“你这是嫌弃我呢?”
“不敢。”
最后两人还是各自满了一杯,干杯后喝下。
薄染胆子小,有些话得借着酒劲才敢问。
老板娘端上热炒,配着啤酒十分下酒。酒壮怂人胆,薄染索性开问:“你就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裴锦年坐在她对面,动作慢条斯理的分开一次性筷子。就算坐在大排档,就算面前是塑料皮桌布和一次性杯子筷子,他也能优雅得像在吃西餐。
“问什么?”
薄染喝多了有点大舌头,含含糊糊道:“比如……我为什么不在海边等你,忽然回来了?”
他笑了下:“难道不是因为想我了?”
薄染皱起眉,半晌冒出两个字:“臭美。”
他慢慢的拿走她面前的空杯子,阻止她再往里面倒酒,习惯性的从怀里掏烟,想起答应过她戒烟后就不再随身带烟了,动作一顿,生硬的收手。
他说:“我们总算是夫妻,你不必瞻前顾后战战兢兢,要问什么就问吧,何必兜圈子。”
薄染一愣,浑身像被浇了一盆水,顿时所有酒都醒了。
或者根本就没有醉,只是借醉套他的话。
一时间也只有自嘲一笑:“瞧我这笨的,又自作多情了。我想什么还能瞒得过你的眼睛吗?”顿了顿,又抬起眼眸看他,“你既然知道我在打什么算盘,干嘛还陪我演到现在,看我一个人跳梁小丑似的,很好玩吗?”
“薄染,”他打断她,叹了口气,“我实在是宠坏了你……你把事情都想得太偏激了。如果你求我,我会放过顾淮安,代价是——”
“咦,你有一根白头发。”两人靠得近,薄染说完,直接伸手轻轻一扯,就拔了下来,举到他面前给他看。
裴锦年的面色一暗,却是淡淡的:“早就有了。”
谈话突然被一段无声的沉默所取代。
薄染是不想听他说下去的,她之所以不开这个口求他,是因为不管结果如何,都只会在两人之间产生裂痕。他不肯的话,她会心灰,他迁就她,两人又都会不痛快,与其让这个问题一直横亘在他们中间,不如自己先找台阶下,薄染也没了胃口,站起身说:“我吃饱了,我们回去吧。”
“这盘菜是你点的,你动都没动一下。”
“晚上吃多了我怕积食。”
回去的路上让风一吹,觉得身上冷冷的,薄染耸起了肩。
若是平常这个时候,他一定主动搂起她,或者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了,可今天,他就不急不缓的走在自己身边,无动于衷。
裴锦年的手就垂在身侧,薄染试了几次,也没能伸出手挽住他。
两个人终究是一言不发的走到了楼底下。
他站在车旁:“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她点头。
“回去早点睡吧。”
“嗯,晚安。”
*
闻静找了一圈,终于在倪况说的一家酒吧里找到了顾淮安。
当时顾淮安已经喝的差不多准备离开了,摇摇晃晃的在门口就撞上闻静,闻静闻着他满身的酒味儿,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是我认识的淮安吗?你到底要这样自暴自弃到什么时候?”
他的脸憔悴了很多,那张脸阴郁着,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然后又错开。
好像平静的湖面,只是被微风吹起一丝涟漪,风走过,那涟漪也平了,一切又都趋于平静。
再也没有当初的激情澎湃,小鹿乱撞。
顾淮安抬起凤眼,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拿着一根烟,狠狠的抽着。
闻静恨得伸手去夺他嘴里的烟,被他一胳膊抡开,撞到电线杆上,头晕眼花。
“除了酒就是烟,你到底还会什么?”
顾淮安仍是不作声,靠在电线杆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样子疲惫,烟蒂到处都是,最后一口他抽完,扔在地上,用脚碾熄,抬起头,望向她。
闻静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曾经他们一个是生活在衣香鬓影中的高干子弟,天天簇拥在恭维与掌声中,一举手一投足都有着让人欣羡的魅力和势力,另一个平凡如草芥,每天像蝼蚁一样苟且偷生,还要时不时提防被他们这种人一脚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