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刚才在礼堂才会一直冷眼看戏,没有出声?
他是在等着她向他求助?
薄染的眼圈泛红,差点又涌上泪意。
怎么会不委屈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可以表现的大度,不在意,其实心里搅得快碎了,哪个女人希望自己结婚的时候,新郎突然冒出个前女友,还带着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低下了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脸颊多了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手,指腹摩挲着她的眼角,掌心干燥的温热令她留恋,薄染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
“虽然你一个人也把戏演得很精彩,但我在当时,还是希望你能更无措一点,来向我求助。”
顿了顿,他发出一声好笑的叹息:“我的小染长大了呀,能独当一面了。”
薄染对上他的双眼,一贯的深沉冷峻,里面却饱含着她无法忽视的温柔,她无可否认,那样的眼神令她迷恋而心动,是顾淮安所不能带给她的。
*
咚咚咚,有人过来敲门。
薄染肩头一颤,很容易想到这时候会是谁。
她有点鸵鸟,不想起来。
裴锦年了解她的意思,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却不是顾淮安,是程欢。
程欢看到裴锦年也有些芥蒂。上次裴锦年让她背黑锅差点坐牢的事,让她彻底看清了这个男人,他宠你的时候可以捧你上天,想毁了你的时候也能轻易让你下地狱。
以前程欢是被蒙了心,经历过牢狱之灾,才看透,这种男人根本是她要不起的。
抿了抿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哥让我来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人交过去。”
薄染听了这话不由紧张。
裴锦年回头看她一眼,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淡淡说:“过会儿我就带她出去。”
程欢不得不提醒他:“就算薄染和我哥结不成婚了,那也是他俩的事,你这个时候插在中间,不合适吧?”
“一口一个你哥,叫得还挺顺溜。”裴锦年丢下句话,转身回到房内,漆黑双眸看着薄染。
“只要你说,你不想见他,我就帮你回绝了。”
薄染的眼睫颤了颤,看了看门外的程欢,又看了看裴锦年。
他坚定的眼神,似在鼓励她。
以前她总是怕伤害这个,怕伤害那个,到头来,还是无可避免的把每个人都伤害了。既然都走到这一步,倒不如随心所为。
想到这,她坦率的抬起头:“我暂时不想见淮安。”
裴锦年回过头,看着程欢:“你听到了?不用我重复了?”
程欢沉默了片刻,意有所指的看着薄染:“好吧,我会原话转告我哥。”
她说完就走了,薄染的心却一紧。
裴锦年蓦然伸出手来,勾起她的下巴,眸色幽深:“又舍不得了?”
薄染顿了顿,拉下了他的手:“关你什么事。程欢有句话说的很对,就算我和淮安结不成婚,也不代表就得跟你走吧。”
裴锦年皱起眉:“你还在因为我瞒着身世没告诉你而生气?我不说,是因为这件事牵连甚广,关系到裴家的家主之位和我们的将来。相信我,我也是想为我们将来的幸福铺路,才会这么小心翼翼,不敢提前透露给你知道。”
裴家三房,一直虎视眈眈又相互牵制,虽然大房把持家主之位近百年,但二房三房从未放弃过觊觎。而薄染,严格来说,又算三房的人。
一旦薄染的身世被三房的人知道了,那他和薄染就是板上铮铮的亲戚,没法光明正大的结婚。可若他裴锦年不是裴家的亲生子的消息传出去,二房三房必定不服他做裴家家主位,到时整个裴家又会为了一个家主印信争执不休、分崩离析。
在这点上,他赞成老祖宗的观点,和则满,分则散,家财是水,越聚越满,越分越散,裴家从三十年前分家后,就一蹶不振,在青城再也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如今怎能再分一次?
然而薄染不懂,她只是蒙上了耳朵:“相信你,你总是让我相信你,可是你都做了什么?我那么信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瞒着我,如果我今天没有告诉你孩子被我打掉了,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告诉我真相?”
“……”裴锦年望着她,开不了口。
确实,如果薄染今天不提孩子的事,他也许还想不到说这件事。上回裴立来了一趟裴氏,不知有没有看到薄染,他一直惴惴担心,生怕裴立把主意打到薄染身上。
薄染看他默认了,失望的扭过头:“你走吧,我现在也不想看到你。”
“小染,我没打算一直瞒着你,我只是想等事情都处理好了再告诉你。”
“等我把我们的孩子都亲手杀掉后吗?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变成了刽子手,让我每天都受到良心的谴责,你叫我怎么面对死去的孩子?”
“那是我的错,不是你的,小染。”
“有什么区别?孩子不会再活过来了……”
所以……她也不会再原谅他了?
裴锦年忽然感到深深的不安。
“小染,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别再把我推开了。”他用力的去抱住她的双肩,不容她拒绝。
薄染推不开,也懒的再挣扎,只是木头一般冰冷的任他抱着,不回应,也不拒绝。
“你走吧,我现在真的很乱,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我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裴锦年不舍的望着她,不愿意松开手。
“小染,我可以等,等你跨过心中这道坎。但是我绝不容许你再逃离我。我会尽快让这些事过去,以后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还有念念,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很幸福。”
他捧着她的脸,小心亲吻,许下承诺。
薄染的眼底却一片冰凉,幸福……还能信他吗?
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等不到她的回应,裴锦年终于只能放手。
薄染重新在梳妆台前坐下。
裴锦年退到门口,停下,还是忍不住唤她:“小染。”
那样的声音,和以前一样,淡淡的,却总是能牵动她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