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安也已经看见了她,震惊之余,凤眼中划过一抹失望。
裴锦年转过身,摊摊手,笑得一脸无辜:“顾少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放人,是薄小姐自己不愿见你。”
“……”房间内一片尴尬,这话摆明了要下顾淮安的面子。
“薄染真的在里面?”
“小染,你躲在卫生间里干嘛?”程玫的声音。
越来越多的杂音,蹲在门后的薄染听到后,身体不由的抖了抖。
拜裴锦年所赐,这一关,似乎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
本来她和裴锦年孤男寡女在一间房就够尴尬了,现在还被人发现躲在他房间的卫生间里!
深吸口气,起身,用力一旋门把。
薄染出现在众人视线里,聒噪的声音立刻停止。
顾淮安的光深深的锁定在她的脸上,包括她眼角哭花了的妆。
薄染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抬起眼睫,直直的对上他的目光,同时牵出一抹尴尬的笑靥:“淮安……”
这一声,叫得有多艰涩,他们心里都清楚。
程玫唯恐天下不乱的惊叫道:“天哪,小染,你躲在锦年的房间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裴锦年站在薄染身边,余光瞥到薄染局促的模样,再看向程玫,眸色不由的沉了沉,随后,他掩唇低低咳嗽了一声。
程欢赶忙拽了一下自己的母亲,裴锦年这个人记仇,尤其是伤害过薄染的人。也许他当场不会说什么,但事后一定会报复。
顾淮安倒是很淡定,客气的笑着:“抱歉,裴总,我未婚妻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染染,还不过来。”
他朝薄染伸出手,薄染犹豫了一下,把手放进他的掌心,被他一带,几步到他身边,随即一只手臂占有性的搂住她的腰。
“没什么麻烦的,”裴锦年也笑了下,“其实,我很欢迎薄小姐的到访。”
顾淮安听到这话,饶是一脸平静,眸底的神色也不由的变了变,目光落在薄染脸上的泪痕,眉头更是一拧。
薄染默默低着头,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索性理智的选择闭嘴。
顾淮安侧转过身,没有再看薄染,只往隔壁化妆间走去:“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典礼马上就要开始,我帮你盘发。”
松开手,没有等候薄染,他径直先走了进去。
走廊上,看了好戏的宾客纷纷散去,程玫幸灾乐祸的一笑。
薄染攥了攥手心,迈开步子。
“小染——”裴锦年在她身后交出这个名字。
薄染停了一下步子,没有回身,声音却是清明的说出:“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孩子没有了可以再要,我们既然不是兄妹关系,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不要嫁给顾淮安……
最最重要的一句话,他说不出口。
“你让我变成刽子手,我杀了自己的孩子……我现在无法面对你。”泪水不断滚落,薄染索性闭上了眼睛。
“我不是有意瞒着你,只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小染,顾淮安不适合你,而且,今天的事,他明显在心中留下了芥蒂……”
“淮安要不要我,那是我的事。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就算我沦为弃妇,也与你无关。”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走进化妆间的门。
“小染……”裴锦年的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干涩,“……对不起。”
可惜,她听不见了。
如果,他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世,他们何至于走到这一步?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也不至于枉死……
他是太过自负,以为自己对薄染付出了这么多,她理所应当是自己的,就算离婚了,她也只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享受他的保护,顺着他的意愿发展,一旦有任何男人接近,他都会第一时间扫清障碍。
薄染说的没错,他习惯了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可最终,有一样东西是他控制不了的——就是她的心。
在经历了那么多是是非非后,一切终于还是脱缰了。
他僵在原地,虚无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他曾经抓住过什么,又失去过什么?掌纹断裂,曾有会看手相的相士指出:智慧线与感情线相交,横贯于掌心者,处事极为理智,不易受感情或亲情左右,若有事业线相辅,必在财富及权力上大获成功。这一生,注定对情看得很重,尤其是爱情、异性,会竭尽自己所有力量去博取对方的欢心。
所以后来,才会疯了一样,做出那么多不符合理智的事?
还记得薄染第一次带他回家,在客厅里,他看着那副原本属于裴家《溪堂诗思图》,伫立良久,心里充满了愧疚。
因为在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娶薄染回家,初上门时,也是抱着女婿见岳父的心态,所以在看见属于裴家的东西时,会觉得愧对裴家列祖列宗。
薄方城就站在楼梯上,用一种上位者常有的倨傲,垂眸审视他。
他不避不闪,直直的回视,到底是年轻,不懂得收敛心思,黑眸里的骄傲、锐气,被薄方城看得一丝不落。
后来吃完饭,薄方城单独叫他上去,两个人锁在书房里,薄方城开口第一句话便问:“你是来给你父亲报仇的吗?”
他大惊,错愕的神色掩不住。
他一向自负,所以并没有改名换姓,自我介绍时便说:“我叫裴锦年。”是因为相信薄方城对他这样的小人物不会挂心。
可薄方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裴锦年震撼,颤栗,但没有失去冷静。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留我下来吃晚饭?”他反问。
薄方城笑了,那样不屑的一笑,大概是还没把他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子放在眼里。
而那时,他也确实没有和薄方城叫板的实力,他不过是一个从美国投行挖到第一桶金,回国创业的青年企业家,手里除了大笔银行的拆借以外,流动资金少得可怜。
薄方城问他:“你想娶小染?还是为了向我报仇才接近我?”
他攥得手心都汗湿了,几番思索后,避而不答:“有区别吗?反正薄市长知道我的身份后,也不会同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