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那头,甜甜的童音令本就尴尬的局面更加混乱:“染染,你睡醒了吗?我本来想叫你下来跟我们一块吃饭,可爸爸说你可能睡了,不让我叫醒你。”

薄染的头又开始疼了,她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面前的男人:“你大可以叫酒店客服送上来,我何德何能,怎么敢劳烦裴总亲自跑一趟?”

小丫头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矛盾,插话道:“染染,里面的菜是我亲自挑的哦,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薄染反复的深吸了几口气,调整好情绪,低头摸了摸孩子的额发,语气亲昵:“是吗?谢谢念念。”

然后转过脸面对裴锦年时,总算不那么剑拔弩张,却仍是一脸淡漠的伸出手:“把饭盒给我吧。”

她对着孩子和对着他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他真怀疑这几年她是不是去学过变脸,转换得如此自如。

他冰冷冷的把饭盒放进她手中,转头拉着孩子,说:“别打扰你的染染吃饭了,跟爸爸回房吧。”

小丫头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薄染,还不忘嘱咐:“染染你要好好吃饭哦。”

*

回程的飞机是夜班机,起飞后舱内就熄了灯,一片黑暗中没什么人说话,大部分人盖上毯子就开始睡觉。

薄染下午在酒店里睡了一会,现在倒不怎么困,把孩子哄睡着后,就歪着头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朦胧中感到机身似乎倾斜了一下,出于惯性,她本能的睁开眼睛,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

他幽深的眸子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在她睁开眼的瞬间,似乎划过错愕,却并没有移开目光,仍旧那样专注的看着她。

那种眼神,让薄染错觉他其实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人。

机舱里有沉睡着的乘客的呼吸声,隐约还能听到一点飞行中的嗡嗡声,他们谁也没有开口,就这样彼此静静对视着,过了一会,他僵硬的扭过头,收回了视线。

那一刻,薄染不明白他心中在想什么。

三个多小时的飞行,他们又回到了江城。

一场徒劳的旅行,彼此又回到原点。

江城此时的气温是零下一度。

薄染怕小丫头冻着,下飞机前,拿出箱子里的羽绒服和围巾帽子,给小丫头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

机舱内有空调,小丫头刚睡醒,脸上红扑扑的,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扯着脖子上的围巾说:“好热,可以下飞机了再围。”

薄染不让她去扯:“忍一忍,听话。”

裴锦年扫了她们一眼,披上大衣。倒是薄染,粗心的把厚衣服都放在箱子里一起托运了,她想着反正下机也没有多少路,咬咬牙就上车了。

结果他们这般飞机好死不死的停在机场中央,没有云梯直达机场大厅,乘客得自己走到停机坪上的运客车。

机场通常建在郊区,停机坪又是一整块空旷的平地,风比其他地方都大。

甫一出机舱,迎面而来的刺骨寒风就卷着凉意灌进了薄染单薄的衣服里。

小丫头也捂紧了围巾,哆嗦着说:“好冷。”

裴锦年走在薄染后面,看着她锁紧的双肩,回头冲林锐说:“先把小丫头抱上车。”

林锐点头,从薄染身边抱起念念,大步流星的朝运客车走去。

薄染松了手,晚上这么冷,小丫头跟着自己倒不如被大人抱着。

忽然,肩头一重,她扭头,便看见裴锦年张开手,把宽大的大衣衣襟搭在自己肩头,而她整个人都被他扣在了怀里。

薄染下意识的挣了一下,被他轻斥道:“别动。”

然后便脱下羊毛围巾,绕在她脖子上。

两人逆着风朝运客车走去,他的步子很大,薄染几乎是被动的被他带着往前走,冷风仿佛无孔不入,薄染的头皮都被吹得发麻,长发全都直直的在脑后飞舞,裴锦年把她又往自己胸口按了按,说:“别抬头,喝了风要感冒。”

上了车薄染整个人才像活过来了,车上的人也都纷纷搓着冻僵的手脚,感叹半夜这么冷。

薄染从裴锦年怀中退出,解下围巾还给他。

他看了一眼,没接,说:“我用不着。”

薄染也不想跟他推来推去。

去行李处取了自己的箱子,薄染直接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件羽绒服套上了。

林锐安排的车子就在停车场等着他们,上车后,裴锦年说:“先送薄小姐回去。”

薄染看了眼趴在她爸爸腿上睡着的小丫头,开口:“我想带念念回我那住两天。”

他皱起眉毛:“这么晚了你带她回你那?孩子要睡了。”

“她在我那里有换洗衣服,我不认为会影响孩子睡眠。”她据理力争。

裴锦年的口气冷冰冰的:“这么晚了,谁知道你家里会不会有别的男人。”

“……”薄染倒吸了口气,“裴锦年!你什么意思!”

他不睬她,她几乎是歇斯底里了:“你昨晚答应过我的——”

他眉眼冷硬:“我答应让你见孩子,没说你今晚就能带她回去。”

她脸色煞白,车顶灯底下,她整个人薄透的跟一张纸一样,咬着唇,微微发抖的看着他。

“孩子是我生的,你没有权利阻止我跟她在一起。”

他语气讥诮:“当然,孩子还是你亲手丢的呢。”

她气得浑身都发抖了,当年如果不是程欢的陷害,如果不是他的袖手旁观,她会进监狱吗?她会不得已把孩子送出去吗?

她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孩子生下来!

他转过脸,目光冰冷,薄染突然就绝望了。她开始害怕起来,万一她以后做的事成功了,他会不会恨她一辈子,让她永远也见不到孩子?

她恨他,她要与他为敌,他们中间却牵系着孩子……

她突然间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她的舌头就像不听自己使唤了一样,低低的唤了一声:“锦年。”

她看到他整个人坐在真皮座椅上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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