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叶黄,秋高气爽。

抱朴堂。

纪默、纪恕、榆钱儿三师兄弟正在比试。纪巺坐在夫人与锦池中间,手捧一杯香茗,浅浅啜了一口。

锦池双手搭在膝盖上,一脸严肃。

“师弟,比试的是他们。”纪巺闲闲看了看锦池,“旁边几上有好茶,你可以边饮边看。”

言外之意,放轻松。

“我哪有那闲心。”锦池瞥了师兄一眼。

纪巺笑笑摇摇头:“哎呀,皇帝不急……”

“相公,快看!”陈夫人赶忙打断他后半句话,把几个人的注意力引向了纪默那边。

纪默一身劲装,高挑挺拔,挥剑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潇洒自如。他正使出最后一剑,这会儿卖了个破绽,胸前门户漏了一处,榆钱儿见了大喜,“嗬”了一声就要扑过去。

纪巺看了微叹一声,这小子想得美了,判断力还是不成熟。

“你个小兔崽子!”锦池自言自语骂了一声。

纪恕现在圈外观战,这时也皱着眉头,想提醒一声“榆钱儿不可!”可是又看看师兄,把唇边的话咽了下去。

纪默看到榆钱儿要扑过来,知道自己的破绽诱对方上了当。只见他上身一矮,脸一仰,从榆钱儿的剑前闪了过去,接着一个海底捞月,再将身子朝前一送,榆钱儿华丽地一个趔趄,出圈了。

纪默站定,慢慢把剑收了。

榆钱儿提着剑站在圈外,气有点喘,他输了也不恼:“默师兄好样的,嘿嘿。”

锦池看着自己脸皮厚实的儿子,当着师兄夫妇和小辈的面不好发作,没的显得自己修为低,只好私下暗火汹涌。然后他又自我安慰道:“龙生龙凤生凤,虎父无犬子,有我在想来阿俊将来不会太差。”

榆钱儿嘿嘿笑过之后很自觉地站到一边,没心没肺地观摩去了。

他们比试的不止是剑上功夫,还有轻功化羽于飞。

纪默的轻功已经达到了“凌虚幻步”之境,离最后的“御虚生羽”和“化羽于飞”只差两层。

这成长都来源于他的勤奋刻苦和极好的领悟力。

纪默看了看同样站在圈外的纪恕,纪恕一接到师兄的眼神,立即知晓轮到他了。他二话不说持剑走了过来,在师兄对面站定,笑嘻嘻地寒暄:“师兄你英俊潇洒身手不凡待会儿切磋要多多指教我才好!”

纪默给了他一个“那么多废话”的眼神,举起了剑。

纪恕明白自己定然比师兄不过,一来师兄年龄比他大,各方面启蒙都比他早,二来师兄的勤奋无人能及。天道酬勤,这话一点不假。师兄的剑法虽不能随心所欲,但也已经熟稔于心,假以时日一定能将每一式都融会贯通,不出几年,招招式式就会变成身体的一部分,力度和灵活度更上一层。如果师兄将来受到更高的启发……

师兄灵秀,未来不可限量。

平时师兄说的最多的大概就是“幼稚!”二字。

他和榆钱儿比赛射飞镖,邀师兄做裁判,他只有两个字:“幼稚!”然后头也不抬继续捡芝麻。

拉他一起去翻墙爬树,他看着墙头,对这毫无挑战性的事情充满鄙夷之色:幼稚!

后来在他和榆钱儿的闹腾下师兄终于偶尔表现出“无奈”“可笑”“鄙夷”以及“微笑”“温暖”“顺从”“保护”等表情了。

人与人之间果然都是相互影响的。

趣梅园的梅树好攀得很,纪恕和榆钱儿在树上捉迷藏,师兄绝不参与。

“每次切磋,师兄总是强我一大截。每每师兄指导我时,在他高我太多的实力面前,我只有被碾压的份儿,马不停蹄也追不上,看来我要学会智取。”

想及此,纪恕也举起他的剑,准备迎战自家师兄。

纪默和纪恕之间的差距确实不是一星半点。

纪恕灵敏,纪默聪慧。

纪恕努力,纪默更努力。

好在纪默也不会在师弟面前逞强,反而对纪恕教导颇多。

纪巺平常指导不到的地方都在纪默这里弥补了。

纪巺看着自己儿子和义子,这两个孩子他是了解的。纪默的功夫一步步稳扎稳打,他把别人用来说话的精力都放在了手上和眼上,久而久之观察力卓然;纪恕跟着榆钱儿一起闹腾的时候多,脑筋灵活,比较跳脱。

尽管实力有点悬殊——且看吧,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比赛结果呢。

纪恕一上来先亮亮剑,亮完之后他便不用了,剑基本成了摆设。纪默开始比较纳闷,这小子唱的哪一出?

榆钱儿急了,灭明这是做什么?没睡醒还是咋的?

只纪巺和锦池看出来了。

端坐在上的师兄弟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小恕这是想消耗默儿的体力啊!不过,默儿年长些,体力肯定比小恕好。恕儿啊,到时候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的确,纪恕就是想要消耗纪默的体力。纪默持剑而来,纪恕只是避开锋芒挟剑而走,二人用的都是轻功。两年来化羽于飞的口诀与走位早已熟透于心,这会儿纪恕不挥剑,不出招,全神贯注地躲。他身影既快又轻,快的时候甚至有三次能偷袭到纪默的身侧,两次转到纪默的后背。纪默反应很快,不出十招就摸到了纪恕的意图,在险些被他偷袭到之后,纪默开始重视起这个小师弟来。这孩子平时跟着榆钱儿一起玩闹,看似榆钱儿的跟屁虫,其实不然,他心眼子多着呢。不少时候榆钱儿都被他耍得跳脚而浑然不觉,甚至还傻傻地以为纪灭明比他小,跟不上他的节奏。

纪恕……长大了会是一个省事的?

这会儿算计起自己师兄来了。

纪恕则不以为然:师兄你实力在那闪闪发光地摆着,还不许人家想办法输得稍微不那么惨点?

纪巺:嗯,恕儿反应能力和心眼都在线。

纪默:既如此,那就多磨练磨练吧!

纪默突然朝纪恕笑了一下,加快了自己的出剑速度。纪恕利用轻功一飘,看到师兄朝自己明媚一笑,刹时不淡定了。

师兄这是要干嘛?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啊啊。

不由心跳加快了几拍。

下一刻纪默的剑就迫得他脚步乱了,他一个不察速度就慢了下来,本能地挥出了他的剑。

纪默:好,配合很好。

纪恕流泪:师兄好狡诈!

纪默:彼此彼此。

两人两剑在圈子里忙着你来我往,这边榆钱儿伸头伸脑眼睛不够看,精彩啊!没想到小灭明有两下子,竟能挑战默师兄。

这边纪巺和锦池看得明白,小恕马上就要败了。

纪默不慌不忙中卖了一个破绽。与方才同榆钱儿比试时一样。

纪恕手忙脚忙地避开了。

纪默眼中露出一点赞许:看来之前认真观战了。

纪恕暗暗腹诽:师兄,你故技重施,以为我是榆钱儿?不带这样的!

纪默索性一气呵成,向右迈了一步,脚踏坎位,身子一冲一撞又卖一个破绽,取了个巧,轻轻松松把震位的纪恕带到巽位。

纪恕左脚一偏,出圈败了。

锦池:“师兄,小恕能做到这样不错了。”

“是啊,恕儿进步确实挺大,不过,还是需要多加磨练。”纪巺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茶,“反应么……对于他的年龄来说,算好的。”

锦池遂想起自己的儿子,不由一阵窝心。

纪巺看他脸色有点沉,又说道:“小孩子性格不同,造化也不一样,阿俊也不错,头脑灵活宅心仁厚,像你!”

锦池本来想狠狠瞪视榆钱儿几眼,纪巺一席话顿时让他止了声。他默默低头看了看地面,长长呼出一口气,声音低沉地问:“师兄,师父他,他明明知道害他的人是谁,为什么不说?”

纪巺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没再接话,起身拉住夫人手臂:“阿卓,走了。”

陈夫人看看纪巺,又看看锦池,欲言又止,最终罢了。

“对了锦池,”纪巺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等会儿他们三个的优点与不足你来指点吧,说得详细一些。”

“还是师兄你来吧,我去看看阿宁。”锦池仿佛害怕被纪巺强行拉住一般,说完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纪巺……

他只好留下来面对纪默他们三人,这三人早已站成一排,目光炯炯等着聆听教诲了。

纪巺看他们目光诚恳,点点头给了他们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又见他们一脸期待和紧张,不由先笑了。

“这两年你们没有白费。”他道:“要把你们手中的剑和你们脚下的步子化成你们身体的本能,还需要更加努力!”

他顿了顿,看着三个男孩儿,他们已经是少年身形,正在拔高的骨骼生机勃勃。

“默儿,你的表现我本无需多言,如果非要说,——生命有责任,也有自由,你会明白的。榆钱儿,我以前大概没告诉过你,你最像你爹爹,锦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别让他失望。只有把基本功练扎实才能提高更快,出剑最忌冲动,和默儿比试中你就犯了这个毛病,以后多多捡芝麻吧。恕儿,聪慧和机敏你都有,记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小聪明或许能救人一命,但能与绝对实力对抗的唯有更强的绝对实力。不可否认,聪敏也是一种需要磨砺的实力。”

他声调不高不低,语速不疾不徐,但每一个字都如带有生命一般钻进他们的身体和大脑,再一遍一在他们的识海留下冲刷过的痕迹。

他看到他们的眼睛由平视到沉思,最后坚定起来,才满意点点头,打了个响指:“两日后,易容术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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