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你知道吗,”方月说这话时更加用力地把她下巴往上抬了抬,“你现在的样子,和沈伯父故去时的模样很像呢。”

沈夭夭的意识已模糊到了极点,听到方月提起自己的爹爹,她愣了一下,而后努力瞪大了眼睛不让自己昏过去。

方月说着附到沈夭夭耳边,声音很轻但恶毒地道:“你还不知道吧,你去山里采药那日,我在沈伯父的药碗里下了毒。后来,他挣扎着不肯喝,我也是这样,一点点掐着他的下巴喂进去的呢。”

方月说完,动作优雅地起身。

她纤细的手依旧死死掐着沈夭夭的下巴,鲜红的指甲映着沈夭夭苍白的脸,像一把沾满了鲜血的匕首。

虚弱到极点的沈夭夭在听到这话时却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她满眼不甘与怨恨地看着方月,泪水簌簌而下。

原来如此,原来爹爹竟是这样死的!

真相比远她想象中残酷得多。

她一直以为,方成阳及方月只是贪慕权贵,趁她采药偷了菜谱,把病重的爹爹一个人丢在床上离开了蜀地而已。

她没想到方月竟然给父亲下了毒!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沈夭夭痛苦地嘶喊一声,陷入了无尽的悔恨与自责。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爹爹他对你不好么!?”

沈夭夭双目赤红,失了理智般怒视着方月。

一张无形大手狠狠捏住了她的心脏,左右翻搅,直痛得她喘不过气来,撕心裂肺。

那痛渐渐蔓延开来,席卷着名为理智的怒火,将她彻底燃烧殆尽。

“为什么?”方月轻飘飘地重复一句。

她踩在沈夭夭手背上的靴子忽然狠狠在地上碾了碾,直痛得沈夭夭的意识都跟着清醒了几分,只听方月轻笑一声道:“因为沈伯伯偏心啊。”

被方月踩到的手指鲜血淋漓,血液顺着手指无声流入土里,沈夭夭听到了方月漫不经心的声音。

她说:“夭夭,从小到大,我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你剩下的。沈青山那个老东西,自己有一身好厨艺,却把门关起来把其中诀窍只传给你一个人,说到底还是防着我们父女俩!每次看到我连个好脸色都没有,我在你家,寄人篱下十几载,没有过过一天舒心日子,就连江辰……”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下,使劲儿揪着沈夭夭的头发往后薅:“明明咱们三个一起长大,他却更喜欢你多一点。夫子夸他有状元之才,老东西就赶紧给你和江辰定下了娃娃亲。那我呢?我算什么?在老东西眼里,我怕是连你家一条看门狗都比不上!”M..

方月说到这里很恨地一眯眼,抬手就朝沈夭夭的脸上扇了过去。

她的指甲很长,直接把沈夭夭脸上刮出了几条血痕。

沈夭夭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里也发出阵阵轰鸣之声,她把喉咙里传来的腥甜气息给压了下去,忽然抬头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她仰天大笑的模样看在方月眼里像是一个疯子。

“你笑什么!?”方月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沈夭夭不理她,依旧疯癫大笑,笑声里满是苍凉和悲伤,末了她止了笑声,眼角流下两行血泪:“爹,看看,这就是你收留的好徒弟和好义女!你对他们仁至义尽,他们却当你狼心狗肺,你糊涂啊!”

最后沈夭夭像是失了求生的意志一样,颓然闭上了眼睛。

她说她爹爹眼瞎,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爹爹病重之后,她隐隐觉得方成阳父女是有些别的心思的。

但从小到大,方月都在人前扮演着温柔无害的模样,她便将大半注意力都用来防着方成阳,却不曾想方月才是那个最大的幕后黑手。

她若是一直守在爹爹身边,便不会发生这样的惨事,爹爹更不会因此而殒命!

若不是她一意孤行要去山里采药,有心诈一诈方成阳,爹爹就不会死!

至于方月所说的偏心,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没让方月跟着学厨艺,是因为她从小就对诗词歌赋表现得很有兴趣,爹爹便花了大价钱供她去私塾读书。至于衣服,她长了方月几个月份,在那个干旱成灾,连吃饱穿暖都是问题的年代,能有旧衣服穿就已经很不错了,多少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就因为没给她穿新衣服,没让她跟着学做菜,方月她就要杀了爹爹?

沈夭夭第一次觉得,有的人生来是恶魔,不会因为别人对她好就改变她那恶毒的心性。

“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求死吗?”看到沈夭夭颓然闭上双眼,方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弧度,说出来的话让人心里莫名发寒。

“夭夭,”她抚着沈夭夭的脸,语调温柔,“你抢了我最爱的男人,我怎么可能会让你这么轻易地死去呢?”

听到这里,沈夭夭忽然睁开了双眼。

她直视着方月的眼睛:“我一直把江辰当哥哥,眼下江辰的心里只有你一人,何来抢你的一说?”

曾几何时,她和江辰的确是顶要好的。可有次等她研制完新菜去找江辰玩耍时,他却一反常态地躲着自己,却和方月整天黏糊在一起。

于是她明白,江辰再也不是那个她可以随意撒娇谈心的知心大哥哥了。

方月听到沈夭夭的话却嗤笑一声:“江辰?我从未爱过他,不过是他痴心妄想罢了。我说的男人,是指他。”

沈夭夭顺着方月的手望过去,牧安平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映入眼帘。

沈夭夭的脸忽然白上了几分。

怪不得上次牧安平带她出宫,方月的目光会如此怨毒。

她以为方月是因为没有看到她的脸而暗自恼火,却不曾想是因为护着她的人是牧安平。

方月这人,极其护短,自己看上的东西容不得别人沾染半分,否则,她会连人带东西一起毁掉。

就像小时候她捡到的那个人偶娃娃。

见沈夭夭终于反应过来了,方月勾唇一笑,讲出来的话却是比蛇蝎还要恶毒:“来人,把她给我灌了药扔进妓院里。”

有侍卫在她脑袋上重重一拍,沈夭夭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方月的身影在她眼里渐渐幻化成一团黄色的浓雾。

她再也抵抗不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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