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嬷嬷有点摸不准这位大少爷想表达什么意思。
既是嫌弃大少奶奶出身低，规矩学的不好，可话语中却处处透着维护之意，还刻意点了自己的身份和她侄子侄女的前程。
而在她看来，这位大少奶奶是个极其能干的人，而且为人处世，根本不需她多言指导，至于规矩。
咳咳，确实有些不守规矩。
可那也是在自家，出门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啊。
大少爷如此生气，难不成是大少奶奶做了什么惹怒了他？
而最近发生的事，就只有贺家表小姐的亲事了。
似乎大少奶奶不太同意这门亲事，至于为什么不同意，似乎是因为那位明少爷有些贪色。
在她看来，那明家也确实不是良配，但这时间爱慕虚荣者多矣，对此她见怪不怪。
难不成因为这事儿跟大少爷吵架了？
不对——
大少爷特意提到了话本子，话本子误人心智？又让她教导规矩，难不成？
荣嬷嬷心下微惊，并打算去侄女锦年那里打听一下情况。
而这一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叶小楼白天跟崔元衡吵了一架之后，心情很不好，一天都恹恹的，坐在窗前望着天喝着酒。
夜里也没有回东院，直接睡在了西院的正房。
崔元衡也有些郁闷，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些，毕竟娘子年岁还小，以前一直在乡下生活，见到的也多是一夫一妻，所以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他慢慢引导也就罢了。
何必跟她发脾气呢？
这小妾通房也不过都是个玩意儿，不喜欢打发了也就是了，而她这般在意，说到底还是在乎他罢了。
想到这儿，崔元衡莫名的心情好了起来。
算了，待夜里哄哄她也就是了，一想到她身上那撩人的体香，还有那软软的身子，崔元衡就更没脾气了。
只是当他回到家，面对着漆黑的屋子，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少奶奶呢？”
下人赶忙回道：“回大少爷，大少奶奶一直在西院不曾回来。”
“而且，奴婢听锦年姐姐说，大少奶奶已经在西院歇下了。”
原本一腔热情回来的某人，顿时被一盆冷水泼了个透心凉。
脸色难看至极，声音都带着僵硬，“知道了，退下吧。”
下人赶忙退了出去，而崔元衡坐在冰冷的卧室更加抑郁了。
原本温暖其乐融融的家，此刻冰冷空旷，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烛光在不停的随风摇曳。
而越是这般，崔元衡的脸色越差。
这向来都是女子等待男子归家，何时有男子独守空房之礼？
更过分的是，叶小楼居然宿在别处，连家都不回了。
崔元衡气的不行，而西院的叶小楼小酌了一天，有些醉，锦年服侍着她，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此刻已经躺在暖暖的被窝里了。
烛光微暗，暖帐生香。
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而锦年则叹了口气，大少奶奶今天心情不好，如今又宿在西院，这如何是好？
她倒是想去大少爷哪儿解释两句，奈何自家主子并不想自己的事儿被别人知道。
这院子虽然性崔，可她到底是大少奶奶的奴婢。
就在她一脸惆怅的时候，荣嬷嬷提着灯笼，呼着哈气走了过来。
锦年诧异的道：“姑母，你怎么来了？”
“天这么冷，快进来暖暖。”
将人拽进了屋子，赶忙将倒了一杯热茶，又添了两块银碳才道：“姑母——”
而荣嬷嬷则将手指放在了唇边，嘘——
小声道：“我且问你，今日大少爷可是跟大少奶奶争吵了？”
锦年脸色一僵，随后小声道：“我在外间并未听到争吵声，不过应该是拌嘴了，大少爷走的时候很生气。”
随后看了卧室一眼道，“大少爷走后，大少奶奶落泪了，想来是很伤心，她那样坚强的一个人，居然都哭了，想来是伤心极了。”
“不过，我并未看到大少奶奶服软，而且，颇有些心灰意冷，今日已经喝了一小天的酒了，整个人都恹恹的。”
荣嬷嬷听完，皱起了眉头，“这样啊——”
“对了，你跟在大少奶奶身边也不少时日了，可知大少奶奶平时喜欢看什么书？”
锦年听完一愣，这会不是在谈论大少奶奶伤心的事儿吗？怎么还问起书了？
不过她还是如实的道：“大少奶奶平时都挺忙的，研究着做各种美食，在不就是看账本，跟贺家表少爷讨论田庄的事儿，偶尔也会翻书。”
“不过看的多是大夏律典，还有一些杂书和舆图。”
“啊？”
这下连荣嬷嬷都愣住了，“大少奶奶平时都干这些？”
锦年马上点头，而荣嬷嬷抽了抽嘴角，这女子在闺房一般都不是练练字，绣绣花，或者画个花样子，看个话本子喝个茶吗？
为什么自家少奶奶跟别家娘子不同，还看大夏律典，还有看舆图，这，这都是男人们弄的东西啊。
难怪大少奶奶这么自信，心性这么高了。
这女子无才便是德，也是有根有据的。
女子在后宅本不需要懂许多，只要相夫教子，简单识个字，算个账，管个家足以。
这女子懂的多了，视野开阔了，那心就大了。
这女子心大了，这小小的后宅如何关的住？
而且，谁说女子不如男？那只是因为没有机会学习罢了，身在宫中多年的荣嬷嬷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这是自家大少爷才高八斗，才能降服少奶奶，倘若是一般的男子，怕是大少奶奶根本就看不上，又怎么会为此伤心落泪？
荣嬷嬷越想，心情越沉重，这可如何是好？
一般女子，说教一番到都能收敛性子，可这少奶奶，常看大夏律典的人啊——
而锦年见此，赶忙问道：“姑母，怎么了？”
荣嬷嬷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又问道：“杂书，可是话本子？”
锦年马上摇头，“大少奶奶从来不看话本子，她看的杂书都是野史，或一些地方志。”
荣嬷嬷直接抽了抽嘴角，大少奶奶这么用功，大少爷知道吗？
锦年见自家姑母一脸的愁容，也有些忐忑的道：“姑母，可是哪里不对吗？”
荣嬷嬷一脸无语的道：“哪里不对？哪里都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