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早有耳闻,沈阔此次前来是寻人,可从未想过会是旧太子之女。
他的神色越发凝重,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道:“我看你是寻错了人,叶小楼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而沈阔也没有争辩,直接道:“是不是普通女子,你心中清楚。”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那是我的未婚妻,流落在外,被迫给你冲喜已是受了极大委屈,我断不——”
还没等说完,崔元衡眼神微咪道:“断不会如何?”
“别管她是怎么嫁给我的,如今她已经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最起码是正妻,而你呢?”
“就算你没有寻错,她是旧太子的女儿,可你真敢娶她吗?你沈家答应吗?圣上答应吗?郑贵妃和七皇子答应吗?”
崔元衡句句紧逼,而沈阔脸色铁青,双拳紧握,声音暴怒道:“这是我的事儿,不需你管。”
“你要知道,以她的身份,你是不可能护得住她的,你继续把她留在身边就是害了她,也害了你全家。”
“就算崔尚书也保不住你们,难不成你还想在看一眼崔尚书大义灭亲?”
一句话,瞬间也激怒了崔元衡,只见他一身白袍,面色如白瓷一般冰冷,眼神幽深带着怒意,两个男人瞬间大动肝火,就差动手了。
不过大家都很克制,如此针锋相对好一会儿,沈阔开口道:“多余的话,多说无益,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救你父亲,写放弃书,第二,不救你父亲,当个不肖子孙。”
那边俩人闹成啥样,叶小楼却是不知的。
此刻她神色凝重的坐在马车上,沉默不语。
而朱瑛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叶小楼,过了好久,才舔了舔下唇道:“叶姐姐——”
“你要不要来一块?这个红薯干真好吃,还有这个波波脆脆的葱油饼干也好吃,还有这个饮品,酸梅汤。”
“酸酸甜甜的,我以前也喝过的,但是没有你煮的这个好喝。”
叶小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蹙着眉头,“你喜欢就自己吃吧。”
随后张口对着锦年道:“别忘了给方姨母送过去些,她一个人在马车里坐了一路,估计闷坏了。”
说完又撇了朱瑛一眼,而她赶忙垂下来头,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叶小楼懒得搭理她,这个吃货,为了一口吃的把自己亲娘撇在马车上不管不问,也是没谁了。
如此有过了一会儿,叶小楼看着天越发的黑了,开口道:“阿瑛,方姨母可说夜间在哪里过宿?”
朱瑛马上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窗外道:“快了快了。”
“我娘跟我说过的,待翻过这座小山不远处就是迁安镇了,她已经派人在那的客栈打点好了。”
叶小楼像外看去,这确实是个不太高的小山丘,相对于一路都比较平缓的官道来讲,马车走的不算快。
而快到山顶的时候,往前方看去,不远处正好有个小镇炊烟袅袅,叶小楼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坐了一天马车,她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而南康城离宁安府路程虽然不是极远,但是以现在的马车速度,也是要行上一天半的路程的,中间总要找个地方打尖。
一眼望去,那镇子不小,想来跟石桥镇一般,也算个不大不小的中转之地了。
只是在叶小楼无意回眸间,瞬间脸色大变,随后大喊道:“注意有劫匪。”
她这话一落,赶车的人瞬间提高警惕,朱家也是带了随从的,见此各个拔出了大刀。
而那伙蒙面人见自己败露,瞬间暴起面露凶光,提刀就砍,随后一抹殷红的鲜血喷射而出。
有些呆愣的朱瑛看了个正着,吓的尖声大叫。
那群蒙面人见此,全都提刀奔着叶小楼的马车而来。
叶小楼在不顾其他,一把掀开了车门的帘子大声道:“快,快走。”
结果一看,车夫已经跟那群蒙面人战斗在了一起,而车辕上只有自己的小叔子崔元镇一脸呆傻之色。
听到叶小楼的声音后,马上反应过来,拽起缰绳,大喊了一声,“架——”
随后鞭子抽打在马身上,随着马儿一声嘶吼,撒腿就跑。
马车惯性使然,车里的朱瑛和锦年全都装在了车框上,而叶小楼紧紧的把住车门才没有被甩下去。
此刻形式及其危险,那伙劫匪见马车逃跑,自然不许,直接从后方追来。
叶小楼面色大惊,“镇儿,你好好驾车,前方就是下坡,倒是我们就有救了,后面的交给我。”
崔元镇大声道:“知道了,嫂嫂。”
“架——”
崔元镇拼了命的抽打大红马,而叶小楼则迅速的回到了车厢,在一个箱子了翻出了一个小巧的弩。
然而马跑的在卖力,可终究是上坡,后面的人很快杀了上来。
叶小楼脸色大变,在不管其他,直接将箭搭了上去,直接对着那人就射了过去。
诶呦——
随着那人一声惨叫,叶小楼知道自己射中了,可惜只射在了对方的手臂。
虽然打了个血洞,但是倒地不致命,很快那人又追了上来。
此刻前来的劫匪不下十人,而且各个武功了得。
奈何,他们谁能想到,叶小楼他们几个女眷,一共带了不过两个车夫,三两个下人,可万万没想到,却一个比一个能打。
五个下人硬是缠着他们七个,打的不可开交,而剩下的三个人追叶小楼,本来应该没有什么难度在,大家也不是为了拼命,而是为了劫人,却不成想这人手里居然还有武器。
那是小型的弩吧?
穿透力不错,打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几个人气急败坏,却不敢硬来,这东西若是躲避不及,射到了关键地方,那也是会死人的。
就在彼此僵持的时候,忽然手中的弩没有箭了,叶小楼脸色大变。
这个小型的弩只能承载六根箭,如今都用完了,现在装根本来不及,那几人见到了机会,瞬间眼睛大亮。
二话不说就追了上来,一把就抓到了车门框上,随后露出了一双惊喜的神色,咬牙切齿道:“我看你还往哪里逃?”
只是这话一落,眼神瞬间全是惊恐。
随后就看见一刀白光闪过,随后就是鲜血狂渐,一声痛苦的嘶吼,彻向天地。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那人捂着手腕在地上一个劲的翻滚,在一细看,那人的手直连着皮肉了,差一点被整齐的割了下来。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后面的人更是脸色狰狞,就在要继续追上之时,就见崔元镇大吼一声,“嫂嫂,抓稳了,下坡——”
随后一阵疾风吹过,叶小楼本能的抓紧了车门,头发被吹散在空中,一脸一身的鲜血映射她更想一个女鬼。
不,像一个嗜血的妖魔,还是那种长的极其妖艳的魔女。
随着马车快速的奔跑,后面的人直接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大气。
就当大家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忽然——
前方出现了一块海碗大的石头,好死不死的车轮子正好碾压了过去,马车瞬间失去了平衡。
崔元镇本能的拉住缰绳,让马停下来,结果马儿受惊,不管不顾的一用力,直接扯断了绳索,脱缰而去。
而马车直接翻倒在地,顺着草地滚了下去,而叶小楼在车门外,直接被甩飞了。
也不知滚了几滚,当一切停止的时候,所有人全都晕厥在地。
等叶小楼在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刀光血影。
一位身着玄衣的男子,提着刀在一群人中披荆斩棘,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很久很久,也可能是片刻之间,叶小楼艰难的支起身体,而眼前则多了一双绣着金色暗纹的云靴。
靴子上全是血点,旁边立着一柄散发着冷光的长刀,刀尖正一滴滴的滴落着鲜血。
叶小楼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随后一点点抬头,就看见身着玄衣,面色冷峻的沈阔,蹲下跪地,一脸关切的看着她道:“你,还好吧?”
叶小楼艰难的扯出了一丝微笑,随后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这样血腥的场面,叶小楼总觉得十分不真实,像做梦一样。
就算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在那样的和平社会,能见到血,已是难得,可是,像今天屠杀一般的场景,让她不寒而栗。
梦境中又出现了各种血腥的场面,鲜血残躯,嘶吼和绝望的惨叫声。
叶小楼睡的极其不安稳,不断的梦呓,却没有人能听的清楚。
而在床边的沈阔一脸紧张的看着大夫道:“如何了?”
那大夫手会了把脉的手,马上道:“头部受到撞击,虽无大碍,但是又受了不小的惊吓,需要好生休养才好。”
“我这就去开写安神补脑的方子,多睡上几日,应该就无碍了。”
沈阔闻言松了一口大气。
待人走后,他自顾自的坐在了窗前,看着面色如纸,唇瓣无色,睫毛微颤的少女,神色越发的温柔起来。
随后抓住了叶小楼的手,慢慢的掀开衣袖,随后虎口处那只荡在云上的玉葫芦映入眼帘。
沈阔就这样直直的看了许久,许久,随后用拇指轻轻的抚摸了几下,随后喃喃的道:“终于找到你了。”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在把你弄丢。”
相比于沈阔此刻欣喜的心情,崔元衡那边简直要用阴云密布了。
“你说什么?”
“叶小楼的马车遭到了劫持???”
老仆一脸严肃的道:“是的,大少爷,刚刚传来密报,大少奶奶跟着朱家的人一同进府城,行至迁安镇的山丘处,遇到了埋伏。”
崔元衡眼神冰冷的道:“现在如何了?”
“我记得驾车之人是崔九,他武艺极好。”
老仆一脸哀伤之色一闪而过,随后已经严肃的道:“来人颇多,崔九不敌,已经战死。”
崔元衡心下一惊,随后就听老仆道:“大少奶奶和二少爷已然无碍,只是,是被沈公子所救。”
“沈阔???”
崔元衡瞬间眼神冰冷如刀,而老仆迎着头皮道:“是的,大少爷。”
“沈公子跟你谈完话之后,直接就往南康城的方向而去,老奴以为他是回南康城,却不成想,竟是,竟是为了英雄救美。”
崔元衡眼中火焰攀升,整个人都被怒意笼罩,声音也越发冷厉,“可查出那劫匪,是何人所为?”
老仆惭愧的道:“老奴不知,现场被沈公子的人封了,连带尸体都被接管,我们无从下手。”
崔元衡二话不说,直接道:“把消息送到秦府。”
“备车。”
那老仆闻言一愣,一脸不解的道:“大少爷——”
崔元衡眼神冰冷的道:“启程,去迁安镇。”
“不,马车太慢,备马。”
老仆见此吓了半死,“大少爷,您的身子骨还没好利落,骑马万万使不得啊。”
他知道大少爷心急如焚,可这骑马——
而崔元衡脸色一变,眼神如刀的道:“我说备马——”
老仆见此,在不敢进言,转身应诺而去。
此刻大少爷已经愤怒无比,他就算耽误别的事儿,也不敢大少爷去找大少奶奶这样棘手的事儿啊。
那沈家幼子,对大少奶奶贼心不死,如今居然明目张胆的去大少奶奶跟前献殷勤,简直可恶。
沈家怎么出来了这么一个东西?
也是,沈家本来就不是个东西。
老仆心里骂骂咧咧,而崔元衡的脸色始终难看的仿佛要杀人一般。
他想过沈阔会不择手段,可是,万万没想到,他手段竟然如此卑劣。
只要一想到,叶小楼被对方搭救,随后将对方当做救命恩人来敬着,更甚者,沈阔那个不要脸的在表达些爱慕之情,逼着叶小楼以身相许。
只要一想到这些,崔元衡就怒火中烧,恨不得将沈阔碎尸万段。
不,在他惦记叶小楼之始,他就该把他碎尸万段才对。
若不是他顾忌着恩师——
一想到这儿,崔元衡简直恨的牙痒痒。
随后又想到叶小楼可能受到惊吓,此刻正是脆弱之时,沈阔若是趁人之危——
不能想,不能想,越想,崔元衡的怒气越盛,恨不得插上翅膀,瞬间飞过去,守在她的身边。
一路风尘仆仆,天黑出城,月色当空之时。
崔元衡踏着无边月色,裹挟着一身冷厉之气,终于追到了迁安镇,沈阔下榻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