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纸合约被重重砸在了玻璃茶几上。
“你叫你的狗腿子拿这份合约给我,是什么意思?”
林兮蹙着秀气的眉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盛着怒气戒备地盯着眼前靠在沙发上的男人。男人穿着白色的浴袍,领口不经意地散开蜿蜒而下,隐约露出一点腹肌,微湿的发梢上泛着晶莹,是沐浴后尚未蒸腾掉的水汽,偶尔一滴水珠滑过棱角分明的下颌,他抬起头,好整以暇地望着林兮说:
“就是白纸黑字上的意思,林小姐不识字?”
“这是卖身契!”林兮怒气冲冲地指着男人斥道,“我要演贵公司新电影的女主,前提是必须要跟你结婚?什么鬼!”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站在两米开外的苏栗马瞬间汗毛竖起,十分钟前,她好不容易从离他们一米半远的地方轻挪慢移成了两米,以期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然而,看现在的情况,她再不出声,保不齐一会儿就得血流成河了。
“咳!”她调整嗓音,拿出了自己的专业素养沉声道,“我必须要纠正一点,是契约婚姻,而且也并不会对外公开,对林小姐也没什么损失。重点是,新电影女主对于林小姐以后在影视圈的发展想必是非常有帮助的。”
林兮并没有与苏栗马言语纠缠,仍然死死盯住男人,问道:“为什么要选我?”
没错,苏栗马也想知道。她家总裁大人虽然不是完全不近女色,但也不是什么小葱豆腐都下肚的主儿。这个林兮,苏栗马暗暗打量了一下这个十八线小明星,嗯,身材玲珑有致,五官精致,实打实的美人。
可普通的美人,要多少有多少……
“林家扔在外头任其自生自灭的女儿。”男人适时地开口,打断了快要想入非非的苏栗马,也引来了林兮的关注。
他本人却头也不抬,继续说:“有身份,又够穷。最重要的,看上去没脑子。”
“噗!”苏栗马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惹来了林兮杀人般的眼神,她干咳一声,“季总,总之林小姐我带到了,不如,我还是先出去……”
“不准。”
“不许走!”
刚挪了一步的苏栗马同时被二人叫住,她幽怨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房门,什么仇什么怨啊,他们要撒狗血,为什么还非得拖上她?她已经很惨了,拿着微薄的薪水受制于人,只能带着一份类似贩卖人口的合约去跑腿,最后还被人拎来和自己老大谈判,只能硬着头皮昧着良心地赞美老大这份非法合同,她也很难的好吗?
她只想下班,现在、立刻、马上!
不知何时林兮已经踩着高跟鞋走到了苏栗马身边,波斯绒的地毯没有发出分毫声响,以至于她全然未觉,待她反应过来,林兮已经将合约砸进了她怀里。
“电影大不了我不演了,合约我也不会签。”
她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苏栗马被一份合同砸得满怀,不由得同情起自己来。
虽然在外人看来,她的老大季谨言不仅外表英俊,出身显赫,而且据说念书时还是个高才生,现在更是直接继承了家业,坐拥了百亿资产,这样一个天上飞的人物。可苏栗马总觉得她这个老大脑回路不太正常,小气、有洁癖,还睚眦必报,除了脸是真的很帅……
为了防止自己继续犯花痴,她适时地开口:“季总,林小姐那边,要不要考虑换个人选?”
“换人?”季谨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换谁,换你?”
苏栗马差点被这位大佬吓得噎住。
“季总,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林小姐签了这份合约!”她就差拍胸脯表达自己的日月可昭之心了。
“不用麻烦。”季谨言终于换了一个坐姿,拿起茶几上的咖啡杯,呷了一口,“她会回来求我的。”
突然,他眯起狭长的眸子:“怎么不是茶?”
苏栗马背后一凉,瞬间回道:“酒店不懂规矩,才准备了咖啡,我马上给您换。”此刻她鞍前马后的样子,确实像极了林兮所形容,狗腿子。
作为一个专业狗腿子,哦不,私人特助,苏栗马的工作态度和职业素养一直是一流的。这也是她能在厮杀中立于不败之地,最终留在季谨言身边的原因。虽然她最常做的工作就是演个凶横的“妖艳货色”,把季总身边他看不上的“白莲花”“绿茶婊”通通撕走,不过她渐渐也找到了这份工作的乐趣,毕竟狗仗人势有时候真的很爽。
帮季总赶莺莺燕燕太多次了,这招蜂引蝶还是头一回。
也不知这林兮究竟跟季总有什么瓜葛。在苏栗马可知范围内,只知道林兮虽然目前是个十八线小演员,却是林氏企业的千金,但奈何生母早逝,父亲再娶,后来继母又添了一个女儿叫林倩倩。可就在两年前,林兮莫名其妙被赶出了家门,在外漂泊了两年,靠着姿色和天分当起了小演员糊口,不过各种缘由就不为旁人所知了,所以苏栗马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既然季谨言说林兮会回来求他,那么苏栗马对此毫不怀疑。这个男人可不单单只是在生意场上运筹帷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当苏栗马走出酒店大门时,天已黑得透彻,闹市区繁华的街灯肆意,散漫而又璀璨地蜿蜒成夜晚的灯河,映得漆黑的夜幕也泛出淡淡的光,像温润的黑珍珠。
今晚季谨言有一场视频会议,这种正儿八经的工作一般都是由他在公司里的正经秘书严田负责。
于是苏栗马正好也趁此机会,提前放工。出了酒店,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打车进了一个鱼龙混杂的街区,最后绕进了一间门庭辉煌的会所当中。
走进会所便有专属服务人员迎上来,微笑道:“这位小姐,请出示一下会员资格。”
“我姓苏,找宋先生。”
服务员了然,点了点头,立刻帮她引路,乘坐电梯来到六楼,走廊都是金碧辉煌的风格,灯光晃得有些刺眼。
最终她被领到一个包间,推门而入。一百多平方米的房间内装修豪华,却空落落的,只有中间摆放着一圈欧式沙发,沙发前是一个配套的欧式茶几。西装革履的男子坐在沙发中央,交叠着双腿,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
“宋先生。”苏栗马走过去,向男子打了一个招呼。
“坐吧。”
男子抬起头,也是一副英俊的模样。不过比起季谨言那个颜界霸主而言,还是逊色了不少,苏栗马不禁在心中做了个对比。她拣了沙发最边上的位置,依言而坐:“宋先生这么急找我过来,有什么指教?”
“我听说,季二那边,最近他对一个小明星很感兴趣?”
苏栗马蹙了蹙眉:“宋先生,您消息真灵通,这白天刚发生的事,您这会儿就知道了?”
见男子不置可否,她又说道:“我们有言在先,只帮你查当年的事,商业上的消息我不打听。当然,也包括像这样的关于他的私事。”
“哈哈!”男子大笑起来,“别紧张,一码归一码。说白了,我也只是想弄清楚两年前的事情,不会对我那表弟做什么的。”
宋振宁,现任宋氏集团总经理。宋家在商界也是赫赫有名的家族,严格说起来,与季家还是亲戚,宋振宁的奶奶与季谨言的爷爷是兄妹,宋振宁与季谨言也算得上是远方表兄弟,可惜两人关系一直不太好。
“也是,如果对季总出手,恐怕最后倒霉的那个人,是您。”跟了季谨言一段时间,苏栗马还是有那么一丝了解他的为人,至少在生意场上他可是杀伐果决毫不心慈手软的主儿,谁惹到他算谁倒霉。
“苏特助是越来越了解你家季总了。”宋振宁闻言,调笑道。
苏栗马也不介意,只是偏着脑袋,仔细思考了一阵:“并没有,季总很难捉摸。”这话她真是出自肺腑,季谨言这个人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看不懂的。
“哈哈,季二如果真那么好懂,他也不会坐稳现在的位置。”宋振宁放下手中的红酒杯,“你能了解几分,已实属不易了。”
“宋先生还有其他的事情要问吗?”苏栗马觉得自己待得有点久了,着急想走。
“那个小明星……”
“她与季总是最近才结识,我想,应该与两年前的事情没关系。”虽然苏栗马不太清楚为什么季谨言突然会对林兮上心,甚至还使出了结婚换角色的损招,不过……等一下,林兮作为林家大小姐,也是两年前被赶出的家门,同样都是两年前……
这中间,莫非有什么关联?
直到从包厢里出来,苏栗马都没有向宋振宁坦言心中的猜想。
若有所思地走着,直到熟悉的声音灌入耳中,她方才找回思绪。她循声望去,正巧右手边的包间大门敞开,里头沙发上坐着一对男女,男人一边正想方设法猥琐地靠向女人,一边还拼命地想灌女人酒。
苏栗马一瞧,巧了,包厢里头的女人正是林兮。
跟白天不同,林兮换了一身淡蓝色的裙子,更显得身材曼妙。她一边躲避着身旁男子的上下其手,口中一边说道:“王导,我真的不能喝了。”
“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男人不依不饶。
这个猥琐男苏栗马见过,正是季氏投资的那部新片的导演,而之前她因为跟在季谨言身边也打过一次照面。
原本她实在不想多管闲事。
可是……包间里的林兮现在显得格外弱小可怜又无助,再者,她老大看上的猎物不能先让别人占去了便宜。于是她迈步走进了包间,提高声音说道:“王导,真巧啊。”
“谁?”被打断好事的男子抬头看去,一瞬间酒意有些被吓醒了,“这……不是,苏……苏特助吗?您怎么在这儿?难道季总也在这里?”
“哦,我来会个朋友。”她笑眯眯道,“您放心,季总没来。”
猥琐男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这……您看,我这儿现在也忙,苏特助,要不,回头我一定请您吃饭。”
这老东西还想封她口,她微微一笑:“好,王导,那就不打扰了。”刚转身,又转了回来,“只不过,这位小姐看着眼熟,好像是我们公司新开拍那部电影,通知来试镜的演员吧?”
“这……这……”王导没想到苏栗马会突然来个回马枪。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对这部电影十分认真,投资也巨大,肯定是希望秉持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去选角。导演与试镜演员私下接触,如果被媒体知道,终归不太好。”她装出迟疑的样子,“如果被季总知道就更麻烦……”
一旁的林兮默默无语,是谁拿着合约逼她结婚换角的来着?还公平、公开、公正……说谎都不打草稿。
而王导则一个激灵,腾地站起来:“我也是这么说的嘛。偏偏这小明星跟个鬼似的缠着我。”转头对林兮呵责道,“你不用来试镜了!”
“那倒不至于。”苏栗马打断道,“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断了人家前程不是?我也绝对相信王导的人品,今天,我们在这里都没有看见过对方。”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怕王导把今天在这里看见她的事情捅到季谨言那边去。
王导立马笑开:“明白,明白。那我先走了。苏特助可以再坐一下,今日全场消费记我账上。”刚说完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二女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还是林兮先开的口,她捋了捋头发:“谢谢你。”
“看你也不像那种为了上位牺牲小我的人,既然不喜欢陪酒,干吗还来?”这话苏栗马问得直白。
林兮低下头:“我能不能演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对我经纪人很重要。所以……”所以她才无计可施地找到了王导。
“你演不演女主,跟你经纪人有什么关系?”
“她对我很好,之前……都是她在照顾我,我也知道这个角色对我的演艺生涯有多重要,如果我能在这个圈子里出头,作为经纪人的她,也一样能拔尖。这也算是一种,我的报恩。”
“所以说,你不如签了我们季总那份合约,总比被个老男人揩油好。”
林兮蓦然抬起头:“那不行!虽然我很想要那个角色,但是一码归一码!我不能用自己的婚姻去换。你换位思考一下,你愿意吗?”
“愿意啊。为什么不?”苏栗马回答得很快,“季总家世好,长相好,人品……呃,姑且不论。总之,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何况,林大小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时候为了生存,也要做出一些取舍的。”
林兮毕竟出身世家,虽然现在落魄,但是对于苏栗马略显厚颜无耻的态度和世界观,她是无法理解的。
“我知道我现在情况不好,但我有我的坚持。”林兮正色道,“总之今天谢谢你了。我也要为我白天的不礼貌道歉。我先走了。”
说完刚要走,就被苏栗马叫住了:“等一下。”
“服务员!”苏栗马高声对外面喊道,“拿两瓶77年的干红来。”
在林兮疑惑的眼神中,苏栗马狡黠地笑了笑:“倒了。王导既然说了他买单,总该让他出出血,不是吗?”
在苏栗马大刀阔斧宰王导的时候,同一夜空下,四洲国际酒店总统套房内,季谨言刚开完海外视频会议合上电脑。严田叩门走了进来,报告道:“刚林小姐去了一家私人会所见了王导,王导确实想对林小姐图谋不轨,不过被人制止了。”
严田不由得注意起自己的用词:“是苏特助帮了林小姐。”
“哦?”
季谨言饶有兴致地抬头,长身而立,走到了落地玻璃窗前,俯瞰楼下灯火通明的街市,继续听严田说:“季总,新电影导演那边需不需要换人?”
“不用。”季谨言淡淡地答道。
严田本来觉得总裁对林小姐上心,遇到这种事,应该会出手。可现在总裁表现出作壁上观的样子,真是让严田弄不懂,不过他家总裁本来也很难懂。
于是他转了话锋,继续问道:“那需不需要去打听一下苏特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家高档的私人会所?”
“她进去以后,去了几楼、几号房?”季谨言的声音十分冷冽。
“不清楚,只知道在六楼。”严田沉垂下了头,生怕惹来怪罪,“不过,马上可以再去调查。”
“不必了。”季谨言转过身,落地窗外五光十色的街灯从他身后漫出来,裹住他周身轮廓,他的表情却溺在了昏暗里,看不清,“六楼,宋振宁?他最近有些不安分啊。”
严田后背一寒,脱口而出道:“苏特助,应该不会……”话还未说完,他便硬生生吞了回去,也不知道刚才哪来的胆子居然敢说这样的话。
“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再次开口,季谨言的声音冷得可以冻死人。
“明白。”严田再次转了话锋,“另外,您刚刚开会的时候,老爷子来了电话,希望您明晚回去一趟,他好久没见到您了,想聚一聚,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昏暗中传来季谨言一声嗤笑:“老狐狸又在打什么算盘了吧。”
都说豪门大户成天都是算计,严田也是这么想的,就说季家,家族里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这种相处模式,他看着都心累得慌。
第二天傍晚,天边烧着火红的云,太阳还未完全落下。一辆柯尼塞格幽灵停在了季家别墅的大门口。
季谨言与苏栗马各自从两边下车。
苏栗马恭恭敬敬地跟着季谨言往别墅大门里走,迎面正好撞上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男子看见季谨言立马热情地迎上来:“季二公子,好久不见。”
苏栗马在财经杂志上见过这个人,林氏企业现任掌舵人,林堂,也是那位可怜兮兮的林兮大小姐的亲生父亲。
季谨言不咸不淡地点点头,权当打过招呼了。
弄得林堂有些尴尬,不过这人的脸皮也不是盖的,迅速就直奔主题。
“我今日登门拜访季老爷子,本是想着之后林氏有个项目开盘仪式,得请季老爷子帮忙剪个彩。可惜季老爷子年事已高,说是不便出面,不知季二公子能否赏脸光临呢?”林堂满脸谄媚。
见季谨言不想应声,苏栗马带着笑意,走上前一步:“林总,约定商业行程可能还要麻烦您联络一下季氏秘书部。季总那日得空,一定会光临,请静候佳音。”
听得苏栗马这样说,林堂笑得满心欢喜地离去了。苏栗马也保持着微笑,送林堂离开,只是等他走远,她立马收回职业假笑,回头的瞬间,却见季谨言站得离她很近,微低着头,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她。
这样的距离,让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稳住心神,迫使自己不去看他那好看到极致的眉眼。
“季总,怎么了吗?”
“自作聪明。”季谨言淡淡地说了一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里走去。
苏栗马长舒了一口气,跟上脚步:“是,多谢季总教诲。”
刚踏进客厅,就听到季老爷子中气十足的笑声传来:“谨言来啦,在门口见过你林叔叔了吧?”
季谨言自顾自落了座,苏栗马不敢坐,就站在了他身侧。
其实季氏与林家向来没有交集,何况比起季氏来,林家的产业也显得太微不足道了些,根本无法相比,不知道林堂用了什么手段攀上了季老爷子。果然,只听季老爷子笑道:“你林叔叔有个开盘仪式,你抽空去转转,顺便呢,林家有个女儿,林倩倩,听说比你小不了多少岁,想来也能有点共同话题。”
苏栗马算看明白了,敢情林堂能攀上这条高枝,全靠卖女求荣啊。林堂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季老爷子一直在为季谨言的婚事发愁,眼巴巴就想把女儿送上门了。之前季谨言提出与林兮签署契约婚姻,有一半原因也是来自季老爷子的压力。
兜兜转转,还是林家的女儿。
苏栗马不禁感慨世界真是太小了!
“然后呢?”季谨言漫不经心地开口,“仪式结束后,是不是还要直接把林家的女儿接回我住的酒店房间?”
季老爷子笑得像朵花似的:“你要喜欢的话,我没意见。时代不同了,我们长辈现在也是很开放的。”
苏栗马在一旁听得嘴角抽抽,季谨言嗤笑了一声:“爷爷,您想的都不会发生,白天少做梦。”
季老爷子闻言沉下了脸色,顿了几秒,换上了一副戚戚然的神色,开始装可怜:“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你爸都快出生了。你看看你们现在,一个两个的,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不解决,我愧对列祖列宗啊。”
“你说季珵那败家子儿是只花蝴蝶,也不定性,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快,我也指望不上他让我抱曾孙子。想指望指望你吧,你挑三拣四的,再好的都入不了你的眼。你说,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难不成,你喜欢男人?”季老爷子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指向季谨言。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我结婚的时候,会知会您一声的。”季谨言不慌不忙地拿起茶几上的紫砂茶杯,抿了一口热茶。
“哼。”季老爷子双手抱臂,下巴抬了抬,指了指苏栗马所在的位置,“好呀,我看你这臭小子就是孤独终老的命,带进过家门的雌性除了她这个小跟班,估计也只剩下母蚊子了。”
苏栗马内心满头黑线。
她又见季老爷子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我命苦啊,养了两个孙子,一个要累死在花丛中,一个要孤独终老了……你说我大去以后,怎么去见你地下的奶奶,我的妻啊……”
“那个仪式我会去。”
季老爷子没想到季谨言答应得这般干脆,突然噎住,刚准备爆发的演技被生生堵住了,但是答应了就好。季老爷子又笑了起来:“好好好,那记得见见那个林倩倩啊。”
季谨言勾了勾嘴角:“林家,可不只有她一个女儿。”
“什么?”季老爷子一头雾水。
苏栗马作为知情者,开始觉得,林兮可能拿了女主剧本了。落魄千金被继母庶妹迫害,凭着自己坚忍不拔的毅力努力生活着,最后遇到了富家少爷季谨言喜结连理的故事。妥妥的霸道总裁文,言情狗血剧啊!她决定,下次见到林兮,要开始巴结一下了,保不齐人家哪天就成了她老板娘了。
苏栗马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与季谨言离开季家豪宅时,天已黑透。豪车疾驰在公路上,路灯与树影飞速从车窗外掠过,变幻出万般光景。
突然,季谨言一个急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夜晚的街道上只有零星几辆车从一旁疾驰而过,苏栗马疑惑道:“季总?”
“下车。”
他冷冷淡淡地开口,不怒不喜,辨不出什么情绪。
“可是,季总,这里……”喂喂喂,这里可是大马路,虽然不是荒郊野外不至于有危险,但是离她住的地方又远又不方便打车,现在下车她怎么回去啊。
“下车!”季谨言侧过头,嘴角抿起一个愠怒的弧度,“或者,我把你丢黄浦江里喂鱼。”
苏栗马一个战栗,乖乖地解开安全带,老老实实地下了车。
车窗落下,季谨言瞥了她一眼:“自己走回去,不许叫车,后果自负。”车窗摇起,柯尼塞格扬长而去。
徒留下苏栗马呆立在原地。
她明白了,她绝对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季谨言了!以他睚眦必报的个性,让她走回去,是变着法地整她出气呢。问题是,她本人也不清楚究竟是哪里惹得他不开心了。
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她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自己走回去,否则季谨言这个变态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眺望了一眼不见尽头的公路,想想自己要走几十公里路,苏栗马心都凉了。
翌日,苏栗马就打了电话跟严田告假。
昨晚她一直走到了凌晨三点才到家,双腿肿胀,脚上还磨出了两个大水泡,下地走路都是钻心地疼,只能跟严田请了假。
她草草地向严田说明了情况,电话那头的严田表示:“那你好好休息。”挂了电话,其实严田很没良心地纳闷苏栗马居然还活蹦乱跳着。按照季总的个性,哪怕之前只到怀疑的程度,也足够苏栗马沉江喂鱼了,看来,他家总裁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严田觉得苏栗马是死里逃生,苏栗马自己可不这么认为,她已经在家里咒骂了季谨言半天了,直到接到了林兮的电话。她之前与林兮接触过,并且也留过联系方式。
“我想见你们季总。”
电话那头的林兮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
“我,决定接受你们季总的提议。但是,合约里的内容我有异议。我需要和季总再详谈一次。”
对于这通电话,苏栗马并不意外。她知道,林兮迟早还是会找上门,因为季谨言说过,就绝不会有错,只是比她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了些。可惜,她大好的假日时光没有了。
苏栗马换上职业装,绾起头发,抹上浓妆。待在季谨言身边时,她总会像这样把自己打扮成庸脂俗粉的样子,既压得住场子又不会被别人放在眼里,很好的保护色。
只是这双脚,苏栗马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把脚塞进了高跟鞋里,其实她走的每一步都很疼,面上却装得不痛不痒的。
苏栗马把林兮带到了季谨言常年居住的酒店房间里,奉上一壶龙井,倒了两杯。她对着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的林兮说:“林小姐,觉得合约上有什么是需要修改的呢?”一杯茶放在林兮面前,另一杯端到了季谨言面前。
此刻季谨言交叠着修长的双腿,慵懒地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内:“我倒比较想听一听,林小姐改变想法的原因。”
林兮茫然地低头,望着自己交握的双手,良久,才说道:“林家的人,前两天来找我了。”
苏栗马有些疑惑,那不是好事吗?又听林兮说:“林家最近投资了一块地皮,虽然之前也涉足过房地产行业,但这么大的项目还是头一回。凭林氏一家企业根本吃不下这么大块肥猪肉,于是他们想要跟大成房地产合作,条件就是,把林家的女儿嫁过去。”
“我记得,大成房地产现任未婚的,恐怕就只有他们的董事郭韬了吧。四十多岁,把前妻打跑了,现在还带着个几岁孩子的中年家暴男?”苏栗马有些惊讶。
“呵,是啊,这样一个人,我那继母怎么舍得把她的亲生女儿送过去嫁人。所以就想起了我这个被他们扔在外头不闻不问的女儿了呗。”
苏栗马有些讶然,突然想起了林堂那张谄媚的嘴脸,不愧是在商场上打滚过的,利用一切可利用资源,一边巴着季家这棵高枝,一边还不忘从大成房产那边分一杯羹。
她忽然有些同情林兮。
季谨言却不咸不淡的,并无表示。
谈判桌上过早地暴露自己的底线是很不明智的决定,这点林兮也很清楚,不过……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季谨言,说道:“我另外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说来听听。”
季谨言像是早已料到一般,并无过多的反应,手中的青瓷盏送到了鼻尖处,稍稍一闻,满是清茶香气。
“合约里写明,不对外公开婚姻情况,我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没有异议。合约期间内,女方不得出轨,不能被拍到跟其他男子过夜,不能有太多绯闻,我也……没有异议。”这点,她应该也能做到,“合约为期两年,约满后你要给我的那栋别墅,我不要。我只要……”
林兮正了正坐姿,一字一句道:“我要H牌的代言,亚洲唯一的代言人。”说完,她有些如释重负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低眉敛目的苏栗马。来之前,在电梯里,苏栗马告诉她,她可以尽管提各种听上去难以实现的要求,唯独一点,如果季谨言问她问题,她必须如实回答,所以她从一开始就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这根本算不上一场谈判,只要季谨言想,他随时随地可以将所有事情根据自己的意愿去处理。季谨言可不是那种单纯生来好命的集团继承人,所谓创业容易守业难,季氏之所以能成为一个百年昌盛的家族,也要归功于每一代继承人的优秀能力,到了季谨言这代更甚。
当年还在国外求学的季谨言已经是华尔街小有名气的金融分析师,后来以MBA和CFA双学位毕业,一接手季氏便展现了自己优越的商业才能,短短两三年时间就将季氏的股价又翻了数倍,一时风头无贰。这些年来也是基本巩固了季氏在商界不可撼动的地位,季谨言这个人也算创造了一段商业神话。
所以根本没人可以跟一个神话谈判,这也是苏栗马提醒林兮的原因。此刻她站在一边,用余光瞥见林兮投来的目光,但并没有与林兮对视。
她大概也知道林兮提出这个要求的原因,听说林兮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林倩倩,最近也有向娱乐圈发展的苗头,一出道就顶着富家千金、时尚宠儿的名头,混迹各大品牌秀展,时尚资源好到飞起。
H牌是国外的一个奢侈品大牌,也是首次准备签约一个亚洲代言人,据说这个资源基本已经内定了林倩倩,只差官宣而已了。
“她们母女咄咄逼人,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还把我赶了出来。”林兮言语里是满满的怒意,“就这样还不肯放过我,想要榨干我最后一点价值。”
苏栗马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她没有瞧见,安静地坐在沙发中,许久不发一言的季谨言刚才突然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这个条件我答应。”
林兮听着季谨言轻轻松松地答应了她,也不禁有些吃惊。虽然早就听说季谨言神通广大,但是直面时的感受真的不一样,允诺一个如此有重量级的代言人位置就像买棵葱一样容易,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她还有一个顾虑。
“真的只有名义上的婚姻?”林兮小心翼翼地问。
季谨言头也不抬:“怎么,林小姐,想要有名有实?”
“不不不。”林兮急忙挥手,“我只是觉得一个正常的男人,总有些正常的生理需求,不过,不用我来解决就好……”声音越来越轻,但是季谨言还是听见了。
他缓缓抬起头:“放心,这件事有其他人负责,用不着你。”说完,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到了苏栗马身上。
林兮好像听懂了,惊讶地看着苏栗马,眼睛瞪得更大了。
“原来……你们是这样的关系?”
苏栗马也一脸蒙。刚刚有那么一瞬,她眼前一黑,差点被吓晕过去。她什么时候跟季总有这层关系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可从来没有帮季谨言解决过什么生理需求!不过……她确实也没见过她的总裁有过那方面的需求,虽说是有洁癖,但按理说也不会挑剔到这份儿上,确实不太正常。
莫非,季谨言现在不行了?苏栗马在心里一阵惊呼,难怪林兮这么一个大美人放在他面前都不吃。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一定要帮季总维护好名誉和颜面,毕竟指望着他出粮呢。
于是,她装娇羞:“嗯,暖床我会负责的,不用林小姐担心。”她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小说里的坏女二,明知男主有未婚妻,还各种勾引使坏想把男主拐上床。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她莫名其妙觉得热血沸腾。
林兮这边,感觉自己得知了一个天大的八卦,倒抽了一口凉气。
季谨言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看向苏栗马的眼神带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周遭的空气也瞬间凉了几度。
嗯?苏栗马打了一个寒噤,自己是不是接错话了?
刚刚顺口答得太快,没经过深思熟虑,完了,要怎么样圆回来呢?苏栗马想了半天,只得尴尬地笑了两声:“林小姐,季总在开玩笑呢。我们季总平时挺平易近人的,就喜欢跟我们下属开开玩笑,挺好笑的对吧?哈哈,哈哈……”
为什么她觉得季谨言的脸色更黑了?
天哪,谁来拯救一下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她啊!
“呃……挺好笑的。”感觉到气氛越来越僵,林兮怯怯地出了声,眼神却仍然在两人之间狐疑地打转。
苏栗马觉得,自己肯定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干脆不想洗了。她硬着头皮无视季谨言杀人的目光,将一支签字笔递到了林兮手里:“林小姐,没有其他问题了的话,可以签字了。”
林兮长长吐出一口气,大笔一挥,签下了自己名字。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林兮只想快点领了证,拿着红本本回林家,让林堂和那对母女尽快死心,不要再打她主意。
苏栗马小心翼翼地收起合约,真是风水轮流转,林兮之前怎么样都不同意,现在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她侧目瞄了一眼季谨言,嗯,脸色还是暗得布满了阴云。
“时间另行安排,我会让人通知你。”季谨言的声音冷冽得像块寒冰,“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虽然林兮急着想拿结婚证解决燃眉之急,但是转念一想,既然她已经签了这张两年的卖身契,想必季谨言也不会放任林家逼她嫁给别人。她瞄了一眼此时此刻脸色还是很难看的季谨言,还是早点溜之大吉为妙。
于是,她抓起包包,给了苏栗马一个同情的眼神,瞬间逃离案发现场。
偌大的房间里就剩下了两个人。
苏栗马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杀气,强烈的寒意瞬间涌上心头。只听得身后传来季谨言凉薄的声音——
“既然负责暖床,那么,你现在就来帮我解决一下。”
苏栗马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回头,主要是穿着高跟鞋站了太久,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脚掌已经坚持到了极限,现在稍微一动就疼得她头皮发怵。
沉默了一会儿,她在思考怎么自救。
突然,她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冷冽男香配合着一个炙热的怀抱,顷刻间天旋地转,她被季谨言从背后打横抱起,吓得她语无伦次:“季……季总,我……我不好吃……”
她还未说完就被季谨言扔进了沙发里。她半躺着,季谨言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也不想吃你。”瞥了一眼她的双脚,命令似的说,“鞋脱了。”
苏栗马被吓得尚未回魂,一不小心听岔了,惊悚地双手抱胸:“脱……脱什么?不脱!”
季谨言耐心渐失,微微弯腰,直接把高跟鞋从苏栗马脚上扯了下来,惹得苏栗马一声惊呼:“疼!”她脚上的水泡因站得太久被磨破了,一丝血水从伤口渗出来,看着就疼。
季谨言可能没想到苏栗马的脚磨得这么严重,也愣了一下。几秒钟后,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严田,买点治疗磨脚伤口的药上来。”
半个小时后,严田买了一堆药来了酒店,还带来了一个人。由于他没有事先跟季谨言报备来人,此刻显得有些心虚:“季总,我在楼下碰到了严总,严总说一定要上来跟你打个招呼。”
“什么严总?小田田,私下的时候,不用这么叫。”来人也不生疏,自顾自走了进来,往沙发上一坐,“怎么说我们也是亲戚嘛。”
苏栗马这才看清来人,融时代现任CEO,严雪至。从小与季谨言一起长大,季家与严家是世交,据说当时两家夫人怀孕以后定过娃娃亲,没想到生了两个男孩,也就是说季谨言与严雪至其实还是指腹为婚的一对。这件事,现在则成了一段秘辛,偶尔会被季老爷子拉出来感慨一番,如果当年严家出生的是个女孩,就能名正言顺地跟季谨言结婚,他也不用操心孙子的婚事了……苏栗马也是因为这样才晓得的。
而严田与严雪至其实并无亲戚关系,不过刚巧都姓严,而刚巧严雪至又是个毫无架子,三教九流都能结识攀谈的百搭子。
“严总就不要逗我了。”严田挠挠头。
“好了,不闹你了。”严雪至的坐姿真像在自个儿家一般随意,也就是他,换个人可能早就被季谨言扔出去了,“我在楼下与人吃饭,刚巧在电梯口碰到了小田田,便上来看看你。听说,你家小特助的脚伤了啊?”
这话是对着季谨言说的,话题却在往苏栗马身上引。
季谨言不置可否。
严雪至转头,一副刚刚才瞧见苏栗马的神色:“哟,这就是你藏着的小特助呀?这脚伤得挺严重的。”
“严总。”
苏栗马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
她与严雪至之前倒没什么交集,也没有打过照面,这个人的信息都是从别人口中道听途说来的。此刻终于见到了真人,严雪至穿着一身纪梵希的白色西装,里头居然是一件骚粉色的衬衣,可是经由他穿出来也是相得益彰,很少有人能把白色西服穿好看,上一个穿得很好看的就是她的总裁大人,季谨言。
苏栗马不禁感慨,果然,人以群分,帅哥的朋友还是帅哥!
“这伤口吧,上了药最好稍微包扎一下。”严雪至建议道,又转头问严田,“小田田,纱布买了吗?”
“买是买了……”可他不会给人包扎呀。
严雪至看了看半躺在沙发中的苏栗马,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季谨言,目光流转了一圈:“还是要我这个医科生出马了。”边说边站了起来,脱掉西装外套,稍微卷起了点粉色衬衣的袖子,接过严田手中的医药袋,就开始翻找起来。
季谨言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心,开口说道:“一年。”
“嗯?”
“你只读了一年医科。”
严雪至已经从袋子里找到了绷带和药膏,抬起头笑说:“虽然我只读了一年,可我当年也是医学系的天才。如果不是被我家人抓回去读了商科,现在说不准我都已经进中科院了。你放心,弄不死她的。”
他边说着边蹲下来,准备帮苏栗马处理伤口。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还是个公司CEO,苏栗马惊大于宠,双脚往回一缩,避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嗯?”严雪至疑惑地抬头。
苏栗马尴尬地赔笑道:“就不麻烦严总了,我还是自己来吧。”说着就想去拿严雪至手里的绷带和药膏。
偏生严雪至往后一躲,就不给她:“我说了不麻烦的。”
他面上笑眯眯的,苏栗马却在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容置疑。
这个人,是只笑面虎啊!
于是,苏栗马也不再拒绝,任凭自己的双脚被他抓在手里,细细上了药,缠上了绷带。
严雪至的手法很细致,看得出来确实学过医,整个过程苏栗马几乎没感觉到疼痛。
“这两天尽量少走路,也不要穿高跟鞋了,换成球鞋。”严雪至帮她处理好,站起来,一边放下卷起的袖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这是走了多少路,才把脚磨成这样。”
苏栗马偷偷看了一眼站在落地玻璃窗旁,长身而立的季谨言,答道:“就……穿着高跟鞋走了几十公里吧。”
“哇——你是变态吗?”严雪至惊讶道,“有什么事这么想不开,要如此折磨自己?”
“又不是我自己要走的。”苏栗马低下头嘟嘟囔囔说了一句。
“哦,那就是让你走那么多路的人是个变态。”
季谨言闻言,脸色陡然一沉,黑得像是要滴出浓墨来。
严雪至感觉到周遭一股强冷空气袭来,余光瞧见了某人的黑脸,毕竟是发小,他还是很了解季谨言的,已是心下了然。
“你说,这个变态是谁?”他故意询问,“跟谨言说,他一定会帮你出头,把那个人狠狠教训一顿。”
怎么教训,自己打自己吗?
苏栗马瞄了一眼冷着脸的季谨言,又看向了眼前笑意盈盈的严雪至,她只觉这人是故意的!
“不必了,没有这个人。”苏栗马随即撑着身子,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对严雪至说,“总之,谢谢严总。”她可不想再惹祸上身了,于是立马转移了话题,“季总,如果没什么事,下午我想请假了。”
季谨言点了点头。
得到了默许后,苏栗马又想穿上自己的高跟鞋,总不能赤脚走回去吧。
看到她抬脚的动作,季谨言又蹙了一下眉,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严雪至阻止道:“刚就说不让你穿高跟鞋了,苏……你叫什么来着?”
“苏栗马。”
“哦。‘玛丽苏’小姐,你这几天不能穿高跟鞋。”
苏栗马有些无语:“严总,我叫苏栗马,不是‘玛丽苏’。”
但是,她只穿了双高跟鞋出门。这下麻烦了,她迟疑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站在一旁一直不出声的季谨言终于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严田,拿双酒店拖鞋给她。”
“是。”
虽然酒店的拖鞋有些奇怪,但是宽大不挤脚,穿在脚上也不会触碰到伤口,很舒服,苏栗马也很满意。
严雪至笑眯眯地送她到门口,对她说:“‘玛丽苏’小姐,下次有机会再见啊。”
“……”好吧,她不想解释了,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等苏栗马离开,严田也识相地离开了房间。
严雪至又散漫地坐进了沙发里,对着季谨言说:“我上来呢,是想恭喜你终于有太太了。啧啧,之前我还以为你得孤独终老了呢。”
“还没领证。”季谨言也挑了一旁的单人沙发坐下,漫不经心地答道。
“没领证?”严雪至一脸惊讶地问,“不是已经基本确定是她了吗?怎么,本人不是你的菜?那你也可以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死不认账呗,何必还弄出个婚约来。
“不对。你可没什么道德操守,你要不想负责,谁也逼不了你。总不会只是为了你家老爷子催婚的事吧。”严雪至起先觉得不太可能,想了想,又觉得这个猜测还是比较合理的,“也对,你家那只老狐狸可不是一般人,我可不相信他是催你婚这么简单。他心里可是有更喜欢的继承人呢,如今不过是季氏在你手里发展得很好,他不敢轻举妄动罢了,你要小心别为他人做了嫁衣。”
“就算他想,现在也晚了。”季谨言神色泰然地说道。这些年,在他布局之下季氏早已经从上到下大换血了一遍,即便老狐狸在季氏德高望重,想要再插手进来也是难如登天了。
“既然你早有防备,那我就看不懂了。”严雪至原本还以为,这合约一签,会立马去领证呢,所以今天才巴巴地赶上来恭喜,“难道你怀疑,两年前的那个女孩不是她?真不是她也没事啊,我见过林兮的照片,身材、长相也算得上是拔尖的美女了。总不会这样的美女你都看不上……那我真心怀疑你的性取向,顺便担心一下成日和你鬼混的我的清白了。”
季谨言不咸不淡地瞟了他一眼:“就算我喜欢男人,也看不上你。”
“你这样说,我就受伤了啊,好歹我们也是有过婚约的。”严雪至装作一阵娇羞,然后把自己逗乐了,“说真的,你对你那准太太什么感觉啊?”
见季谨言不答,他又好奇地追问:“那我再问一个,那个小特助呢?你对她又是什么感觉啊?
“哇,你这个大坏蛋,不会想享齐人之福,二女共侍一夫吧?”
严雪至笑眯眯的,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好像巴不得能一语中的,这样就有好戏看了。
“你可别告诉我你的小特助没享受到特殊待遇,坐你的沙发也就算了。一个可能是宋振宁留在你身边的信鸽,你居然还能让她好好活着,没有沉尸湖底,啧啧。”
“现在没有做,不代表以后不会。”
“那如果,小特助真的是宋振宁的小信鸽,你准备怎么办?”
季谨言扬起一个凉薄的笑容,笑里藏刀,让人有些发怵:“你说呢?”
“哇。你好狠,小特助好可怜。”严雪至一副惋惜的语气,脸上却丝毫不见惋惜之情,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你好像看了半天热闹了,好看吗?”季谨言一挑眉,忽然想起了刚才还有一笔账没找他算。
“好看得不得了!”
“我保证,今晚美股开盘后,融时代的颜色会更好看。”
“大哥,我错了。”
不带这么威胁的,果然是睚眦必报小心眼!
此时的苏栗马并不知道他们正在议论自己,只是耳朵莫名其妙地烧了一路。懒得多想,她也正好趁此机会,干脆直接请了两天假,在家里吃吃喝喝睡睡,过两天酒囊饭袋的日子,舒服得简直不想再回去上班了。
可惜假期刚结束,季谨言就联系了她,让她去季氏一趟,破坏了她美好的米虫生活。
因为严雪至告诫她这段时间最好穿球鞋,于是她只能换掉往日的职业装,上身套了一件白色的T恤,配上一条简单的牛仔裤,一双干净的小白鞋,头发随意地绾起,像极了学生时代初恋女孩儿的样子。
其实,她本身长相偏稚嫩,脸也小巧精致,身材骨架也偏玲珑,虽算不上多么明艳的美女,却是青春耐看极了,像个稚气未脱的学生。
以至于她站在严田面前,让严田都差点没认出来:“苏……苏特助?”
“我……很奇怪吗?”苏栗马尴尬地摸了摸脖子。自从成了季谨言的特助,她好久没这样随意地穿过了,自己也觉得有些不适应。
“不,不是……”严田眼睛闪烁了一下,脸上竟浮起了一抹红晕,“这样穿,很随意,很好看。”说完又假意咳嗽了几声,转了话锋,“季总现在正在开会,电影选角在三楼,林小姐现在也在那里。季总交代了,以后林小姐那边的事务就交给你负责了。”
“明白了。”
苏栗马接到了任务,直接来到了季氏三楼。
其实,她来季氏的次数屈指可数,虽然她是季谨言的特助,不过基本只负责他的私人行程,工作地点也以他下榻的酒店为轴心,所以知道她存在的人也寥寥可数。
她刚上三楼,走出电梯,就被前台小姐拦了下来。看着她一身学生打扮,前台小姐就自认为她可能是某个明星带来的实习助理。
“你是谁带来的小助理?不知道这里是季氏,不能随便乱逛吗?”
“我找林兮小姐。”苏栗马也懒得解释。
“你等一下。”前台小姐跩跩地瞥了她一眼,翻了翻手中的记事本,“嗯,倒是有个来试镜的小明星叫林兮,你进去吧。下次不要乱走了。”
苏栗马道谢以后就顺着走廊往里走。
等找到林兮的时候,她正好完成试镜,从摄影棚里走出来。见到苏栗马今日的打扮,她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很适合你。”
苏栗马也回以浅笑,两人结伴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刚走没几步,后面就突然冲上来一个打扮明艳、抹着精致妆容的女人生生拦住了她们的去路,面色不善:“林兮,别以为导演觉得你演得好你就嘚瑟。我告诉你,这个角色非我莫属,你趁早靠边站吧!”
苏栗马皱了皱眉,恍惚记得,这个人她在杂志上看到过,好像就是林兮的妹妹,林倩倩。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请你让开!”林兮不想跟对方多言。
林倩倩却不依不饶,趾高气扬地看着她:“姐姐这两年找的金主,爬的床不行呀,身边的助理都是个乳臭未干的实习生,看来是不受重视啊!”
她这话说得难听,而且一骂就骂了两个。苏栗马脸色一沉,冷声说道:“林小姐自然没有你母亲那么厉害。”
“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林家现任夫人,好像是小三上位,气死了原配,赶走了原配的女儿。”苏栗马嗤了一下,“这方面,林小姐确实不行。”
林倩倩气急败坏,抬起手来就要打苏栗马,却被她稳稳挡了下来,侧头对林兮说:“你先走,我善后。”
林兮本不肯走,却在苏栗马坚定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走向电梯。
林倩倩见状就想去追,却被苏栗马压制得动弹不得,气得直跺脚,连吼带闹:“小贱人,放开我!”
“林小姐家教真好,在季氏,一口一个贱人。”
“骂你怎么了?就算在季氏,也是我的地盘,打你都可以!”林倩倩怒道。她父亲林堂准备为她搭桥铺路结识季总,说不准日后她就摇身一变,成了总裁夫人,整个季氏都会是她的囊中之物,她自然可以随心所欲!
苏栗马却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真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的地盘?”林倩倩真当她父亲搭上了季老爷子,她就能扶摇直上九万里?咋不上天呢?
如果林倩倩哪天知道了自己看不起的姐姐变成了准季太太,她会不会被气晕?
想想就觉得很有意思,苏栗马心中生出了一个恶作剧般的念头,突然十分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季氏什么时候是你的地盘了?”
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
苏栗马回头,就瞧见严田冷着脸站在那里。
“私人恩怨,你管得着吗?”林倩倩怒呛道。
“我管不着,季总管得着了吧?”严田声音冷了几分,“有私人恩怨出去解决,在我们季氏就得遵守季氏的规矩。”
林倩倩一愣,她再没脑子也看出了严田身份不一般:“这位,怎么称呼?”
“我是季总的秘书,严田。”
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季总的秘书,林倩倩一把放开了苏栗马,捋了捋头发:“原来是严秘书,你肯定误会了,她是个不懂事的实习生助理,我正在教育她懂点规矩呢。”
就见苏栗马闻言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严田蹙了蹙眉:“既然试镜已经结束,林小姐可以回去了。”
“那……季总?”她好不容易来了趟季氏,还这么巧碰到了季总身边的秘书,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运气见一下季谨言本人。
“季总很忙,没工夫见闲人。”
林倩倩吃了个闭门羹,也不能发作,只能尴尬地笑道:“那下次季总空的时候,再麻烦严秘书引荐。”
等林倩倩终于消失,严田才走近苏栗马,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毫发无伤,才对她说:“季总在办公室等你,跟我上楼吧。”
于是苏栗马跟着严田,走进了另一间直通总裁办公室的专用电梯。
躲在一旁看了很久戏的前台小姐,羡慕得连牙都酸了——那实习生什么来路,居然能去总裁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