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毅站在远离县城的山坡上,原因是头天一个梦境。

他在旅社刚起床,派出所的小车就来接他,说那位洪先生在沙河坝搞拍照,窃取了很多机密,请他协助去进行抓捕。

他豪不犹豫就跟着去了。河边有一片沙滩,姓洪的趴在沙滩上,正在起劲地刨什么,凭直觉就知道那是在挖掘鸡血石呢。

姓洪的看见他来了,说,来的太及时了,快看呀,鸡血石露头了,他弯腰去看,可不是么,像一只鸟嘴,染上鲜红的颜色,十分刺眼,姓洪的说,这东西一旦露头,得在五分钟之内挖出来,它不能见光,会快速往下缩。

邢毅赶紧出手,四只手一并用力,把那块石头刨了出来,装进麻袋,扎紧了麻袋口子,抬进了大铁箱。

邢毅在后面推,姓洪的在前面开,摩托车到大路上,姓洪的坐上去要开走,邢毅早就防着他这一手,早用铁丝缠住了轮子。

摩托车翻了,大铁箱倒向一边,鸡血石滚了出来,一直滚到沟里,两人一起去抢,石头竟然破成两半。

姓洪的说这下完了,邢毅说,这还不好?每人一半,不用争抢了。

他拿了那半块石头,送去参加博览会,主持人看了以后,告诉他,好好一块石头,本来可以卖十万八万,破成这个样子,一文不值了。

那主持人举起大锤,几下就把鸡血石敲碎了,邢毅就惊醒过来。

他再也无法入睡,这个梦的意义何在?是不是在暗示他,鸡血石就在那河滩下面埋藏着?

要是他提前一点赶到河滩,在姓洪的到达之前,先下手,挖出鸡血石,确保石头完整,那……

凌晨起来看天,星光闪烁,绝对是一个好晴天,没再倒回去睡,简单梳洗了,赶去车站,坐上了七点的第一班车……

未到河滩之前,先进了靠半山一个村子,找到八个人,都是气饱力壮的青壮年,和他们说好,带上工具,在山背后河滩里劳动,挖掘寻找带颜色的石头,干一个小时五块钱。

翻山垭口时,来了电话,一看是胡彦丽的,知道她下乡调查有了结果了,赶忙朝山上跑,找到一棵树,站到树桠杈上去接,说着信号就断了。

听胡彦丽说了几句,知道她去乡下回来了,事情出现了转机,什么事都没有了,倪淑贞已经约好了,地点是体委大操场,真会选,胡彦丽太了解他了。

现在怎么办?既然来了,就先顾眼前,把鸡血石找到了,带回去让倪淑贞看,让她受到前所未有的惊艳,再好不过!

这八个青壮年中有个领头的,姓宝,都叫他老四。

他一报出姓氏,邢毅就很兴奋,姓宝的人带着人帮他挖宝,这不只是一种巧合,也是暗合了他的心愿。

他又安排了两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到距离差不多两公里的两头守候,任务是,发现有骑摩托车过来,车屁股上绑着个大铁箱子的人,马上发信号,就是将小山头上一棵树放倒。

他不希望姓洪的这时候到来。

六个人在河滩上忙碌了大半天,找到了几块有颜色的石头,有白点的,有纹路的,近似鹅蛋的,像人头像鸟儿的,是有些好看,但不是终极目标。

他没有见过鸡血石,前世今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鸡血石的真面目。他相信,只要有红色,就都收走,带回去进一步研究。

可是不知为什么,那鸡血颜色的石头,就是迟迟不露脸。干了三个多小时,这帮人停下来了,互相递过眼色,宝老四就放下镐头,过来找他了。

他说:“太饿了,又没有一口水喝。”

邢毅说:“是呀,我也跟你们一样呀。要不,你们派个人做代表,回村去带吃的来,还有水。”

“那我们得预支一点钱呢。”

“还没干完呀,干到最后一并付款,这可是先讲好了才来的呀。先言后不乱是不是?”

宝老四要找头回去了,又干了一个小时,六个人都停了,宝老四慢悠悠走来。

“干不动了,只有你先借点钱给我们,搞点吃的才做得动,最后结账时你扣除就是。”

邢毅下意识摸一下身上的口袋,一阵心慌,表面上沉着,没有让宝老四看出来,说:“这不可能,不到最后不付款,我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宝老四摊牌了:“我看你是没有带钱。”

“谁说我没有带钱?”

“我们也不逼你,你只要把钱掏出来让我们看一眼,就可以了。”

“不放心不是?”摇晃着手机,“看见了吧,这款手提电话本身就值五千,够你们八个人干多少天?算算吧。”

“你那机器再贵我们也不要,我们的劳力钱再少,也要现金。”

又过来几个人,邢毅包不住了,微笑说:“我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已经联系后山寨的亲戚了,我们本来在一起的,他临时有事要去。钱都在他那里,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拿。”

“我们前寨后寨同属一个行政村,你亲戚叫什么名字,说出来我们听听。”

邢毅真的无法应付了,都怪自己来的时候急了,身上就只带了二十块钱,只够一个人开销,就没有想到要找人干活。

“这样吧,你们先干着,选一个人和我去,把钱拿来。”

宝老四说:“一个人不行,要不就是去两个。”

主动权不在手里,邢毅只好让步:“好吧,来两个人,其他的继续干哟。”

选出来两个人,是八人里面长得最粗壮的,看得出来,他们的疑心加重了。

邢毅也不想再折腾了,大半天那两边的消息树也不见倒下,也就是说,听不到摩托车声音,也不见那姓洪的踪影,说不定到其他地方去了。看起来这块河滩并不是出鸡血石的地方,干下去也是白费功夫,而最主要的,现在要考虑自己怎样脱身的事了。

两个粗壮小伙一前一后紧跟着。

过了前寨,走向后寨,他告诉两小伙,亲戚家在村子最高点。

“看见了吧,那几间房子,有一间是草房,草房紧靠的那间瓦房,就是我亲戚家。”

“快走吧。”

邢毅说:“我要撒尿呢。”

“口干成这个样子,你还有尿?”

“你们出力了,水分都变成汗,我一直闲着,也就说说话,水分没有怎么挥发出去,尿是存在的。”

“还是憋着,到你亲戚家去吧。”

“那怎么成,你们这边老辈人不是有个说法,带千带万,不能带尿进家,不干净呢。”

两人对望,老辈人有过这样的说法,怎么没听说过?

他坚持要在外面撒。

指着不远处露天厕所:“你们不相信我,拿一个跟我过去。”

他们说:“不用,你个子高,脑袋我们看得见。”

邢毅就摇晃脑袋,走进露天厕所去了。

那露天厕所后墙不算高,他缩了脖子,轻轻一跳就翻了过去,顺手捡块臭石头朝反方向扔去,石头落地的声音吸引他们转脸去看,他趁机就开溜,像兔子一样窜进那一片杉树林。

他在杉树林里窜了一阵,翻过另一道山垭口,窜进又一片树林,疾走十多里,出树林,看到一个村子,绕后面进去,找到有蹦蹦车的人家,出一百块的高价,开蹦蹦车送他回城,到旅社拿钱给了人家,才到街上吃晚饭。

回来洗漱完了躺上床,想着那帮人现在的样子,心里也难过,对不住了,让你们烦躁生气愤恨了,你们就坚持几天,再怎么我都要把工钱你们送去的,没找到石头也不能白干,一个人给五十块,这么大一笔钱,应该会让你们马上恢复心态,变恨为爱的。那几块花石头你们就留下吧,也许将来有一天会有人看上,出钱给你们买。

这一觉睡得透彻,直到上午十点,魏老板在耳边喊叫:“小邢,小邢,快起,我表弟的电话呢。”才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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