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乐天头上像燃烧着一把火苗,把油门踩到底,汽车就像一头追赶猎物的花斑豹,一路咆哮着穿过田埂与绿油油的庄稼地。

原本需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仅仅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后,白乐天的汽车就已经拐进了金阜市人民医院的停车场。汽车刚停下,白乐天就跳下去,按照地面上的指示标记,飞速跑向急救室。

电梯太慢,白乐天顺着楼梯,一路小跑,奔向一楼大厅左侧的急救室。

在他走进人流拥挤的一楼大厅,看见急救室的蓝色牌子时,远远望见门口站着一群人,神情焦灼,转来转去,不停地透过门缝向里面张望。

白乐天拨开人群,快速走过去,穿着一身沾满泥土衣服的妈妈,正踮起脚尖往里瞧。

白乐天走到门口,妈妈回头看见他时,泪水立即涌出她的眼睛,跑过来与他抱在一起,一阵儿呜咽。

“儿子,你可来了,吓死妈妈了,现在可怎么办啊?”妈妈哽咽着说道。

白乐天抱着妈妈,泪水滴在她的灰白头发上,“里面什么情况,妈妈不要怕,有我呢。”

“从六米高的台子上摔下来的,正在做手术,以后可怎么办呢,你爷爷奶奶靠谁呀。”妈妈哭着说。

“都怨我,孩子,本来说好的系上安全绳,老白说干活碍事。唉,早知道这样,干慢点就干慢点呗。”旁边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叹着气说道。

“这是你张叔叔。”妈妈指着那个男人说道。

白乐天知道,这就是同村的包工头,看到他一脸愁容,可是又能怎么说呢。

“老白的伤,我一定给他瞧,就是砸锅卖铁,咱不会当孬种的,放心吧,嫂子。”老张摸着他棕色的下巴说道。

白乐天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看着门框上面的牌子显示着“手术中”三个字,嘴唇蹦得紧紧的,仿佛看到了爸爸躺在手术床上痛苦的模样。

“这可咋办,这个咋办啊。”另外一个披着灰色上衣、腰带扎在外面的老头不停地嘟哝着,看样子应该是和白乐天爸爸一起干活的同事。

就在大家都愁眉不展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个身穿绿色手术服、头戴手术帽的大夫走出门,手里拿着一张纸,站在门口喊道:“哪位是白胜利的家属?”

“我是!”白乐天和妈妈同时应道。几个人都围了上去,看着大夫,急切地问道:“手术完了吗?”

“还没结束。因为膝盖是粉碎性骨折,胸部肋骨骨裂,危险性很大,需要家属签署术前确认书。”这位瘦削脸庞的大夫翻着眼皮说道,就像背诵数学公式。

“有很大危险吗?”白乐天的妈妈哆嗦着问道,扶着白乐天胳膊的那只手不停地抖动。

“我们肯定会尽最大的努力,避免出现类似的问题,但是家属必须签字认可的。”大夫拿着纸,继续解释道。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大夫。”白乐天拿过纸和笔,在签字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家属到交费处先交上三万元的费用。”大夫说完,拿起签字书,走回手术室。

妈妈目送大夫离开后,转身看着老张,又向缴费处看了看。

老张的脸窘得通红,两手把上衣口袋翻出来,拍了又拍,吭哧吭哧地说道:“嫂子,乐天,刚才交了五千元的押金,我现在真的没有钱了,回去一定去借。”说完,他一屁股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手指插在头发里,一言不发了。

“这可怎么办啊?”妈妈哭着喊道。

白乐天咬着牙,双手不停地搓着,厌恶地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老张,最后一跺脚,说道:“我去交钱,先救命。”

妈妈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那来这么多钱?咱可不办坏事啊,你才刚刚工作。”

“放心吧,妈妈,不是偷的,我先刷透支卡,下个月再还,不犯错误的。”白乐天拍拍妈妈的肩膀安慰道。

“下个月,你也没有那么多钱啊。”妈妈看着白乐天,一脸的疑惑。

“先救命,其余的不考虑。”白乐天目光坚定地说道。

“大侄子就是主意多,不亏是见过世面的。”那位老人眼中露出欣赏的目光。

这时蹲在地上的老张猛然站起身,双手握住白乐天的手,不停地摇晃着,“你能帮叔渡过这个难关,太、太、太感谢了,我全家都感谢你。”老张的嘴巴哆嗦着说道,脸上挂满泪痕,牙齿把嘴唇咬得通红。

白乐天唉了一声,抽出自己的手,走向走廊尽头的交费处,摸摸裤兜里的透支卡,排在一群人的后面,眼睛望着缴费处里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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