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点让徐山迷惑不解的地方。
那就是密度的问题,人体的密度,显然是要比泡化碱的密度小的,所以一般人进入这池子,肯定是往上浮的,而金贵宾的尸体,却是被包成了一块蓝色琥珀,徐山实在不能理解这是怎么做到的。
把尸体带回去解剖,现在的龙水公安局,有专门的痕检部门跟法医部门,比徐山还要专业得多的法医小组当中那位漂亮的女法医林茜得出结论,死者的死因为吸入大量的泡化碱,导致的窒息身亡,死者生前吃的食物,还在胃内有残留,应该是进餐后不久就被杀害了。并没有检出食物之中有麻醉成分,也并没有检出死者生前有饮酒。
由于尸体所处的环境特殊,从尸体的腐烂程度和肛温,并不能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
身上的泡化碱将所有的指纹都带走了,并没有任何有用的痕迹留下来。
总的来说就只有一句话,这案子没有任何头绪。
李燕子小组的组员们,却因为这一个案子,一个个兴奋得要死。
他们觉得,案子越难,才越能体现水平。
年轻人嘛,都有点好高骛远,要不是徐山是属于两世为人,加起来年纪都足以当这些年轻人父亲了,他也会有一些更加远大的目标。
正如华强哥所说,不气盛能叫年轻人吗?
并且李燕子他们,在这段时间跟徐山接触的过程中,被徐山从后世带来的那些平平无奇的鸡汤故事给洗脑了,一个个都成了徐山的粉丝。
这会有案子,大家都想看看徐山是怎么破案的。
可是让他们十分失望的是,徐山的破案方式,却是最基础的摸底排查。摸底排查,这是在我国刑侦工作之中最为行之有效的法宝,没有之一,也只有在我国这种具有全民动员能力的国家,才能查得起,查得动,查得出。
哪怕是到了天眼网络覆盖大部分地方的后世,摸底排查,依旧属于最为行之有效的方法。
更不要说这是在八十年代初,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厂子里查案了。
李燕子跟方拥军一组,包老黑跟马庆一组,分别下到福利厂去进行摸底排查工作。
徐山也没有闲着,他给老金打了电话,把他约到了龙水公安局。
老金还以为是徐山要旧事重提,管他要钱呢,有点口气不善:“小徐啊,咱们之间好像也没有仇怨了吧,莫非你想要我给你拿项目不成?这个可是另算的。”
他一边说一边两根手指有意无意地捻动着,那意思也是十分明白不过了。
给你项目可以,但是怎么都得意思意思吧。我们之间也谈不了感情了,那是不是应该谈点钱了。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他本身的习惯,徐山有可能想多了。
看到他捻动的两根手指,徐山心中暗暗鄙夷,这老金也是个香拿在手上烧的主儿,当初承诺的给自己开绿灯,给项目的事情,到现在却已经是另一种说法了。
不过他还真没有从老金这里拿什么项目的打算,现在的商业局,跟日后的招商局还是不同的,说白了现在的商业局也就是个聋子的耳朵,摆设,一切都是靠着计划,批条,都是命令行为,商业行为只占极少部分。
靠老金给的仨瓜俩枣,还不如自己去跑跑,这年头到处都是机会,只要提前布局,钱比大风刮来还要更加简单。现在是一波,等到差不多九十年代初,改制的时候又是一波,只要能赶着上车,哪怕你啥也不干,在后世也能混到亿万级别的位置。
都说时势造英雄,个人的努力,只有依附在时代的发展之上,才可能成功,那些逆流而动,造就时势的英雄,反正徐山活了两世,却从来没见过。
徐山给老金倒了一杯茶,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后严肃地说道:“金局,这一次把你叫过来,是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的侄子金贵宾,死了。”
老金两根手指停在空中。
他以为徐山找他来谈生意的,结果谈的却是死讯。BIquGe.biz
“啊?”
老金仿佛被雷劈中一般,愣在那里好半天,突然大哭起来:“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
徐山心说你们家也真奇怪,哭侄子却哭儿。
不过这是老金的家事,他也不好多问,只是在一边劝道:“节哀顺变吧,本来不用我亲口告诉你这个消息的,可是毕竟咱们有合作,我跟贵宾兄也算相识一场……”
然后他起身把办公室的门给掩了起来。
老金哭了一通之后,拿手帕擤了一下鼻涕,咬了咬牙,似乎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抬起头来看向徐山:“徐山同志,我有一件事情,憋在心里那么多年了,现在我跟你吐露吐露……其实,贵宾他不是我的侄儿,是我的亲生儿子。当年我年轻,犯了一个莫大的错误,跟一个姑娘产生了感情,同年我就考上了大学,为了不影响我的前程,我大哥只好替我迎娶了贵宾他妈,这么多年下来,我们一直以叔侄相称,贵宾他哪怕到死,都不知道这个事实。”
徐山无语,难怪金贵宾会喜欢上有夫之妇,原来根在这里啊。
真是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爱好也可以遗传啊。
腹诽着,脸上却是古井无波:“金局,跟案情无关的事情,就不要跟我说了吧。我叫你过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下,金贵宾他生前,有没有跟人结过怨。”
“是耿英明,一定是他,当初贵宾跟我说他被人欺负了,不想去上班了,让我给他换个工作,结果我没听他的,还觉得他就是被我们给惯坏了,过于任性,我还逼着他去上班了……”
说到这里老金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一次哭得徐山的心里也是酸酸的,想到了后世的自己。
那时候他就是一个宅男,不出去工作,靠着在网上写点文章,能养活自己,可是离父母的期望却是相当的远。
徐山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觉得这种生活已经相当不错的,可是父母却是总是不能理解他这一代人的生活方式,总是有事没事地就提一起他接不上来的话题。
比如上班,比如结婚,生孩子之类的。
就因为这样,随着年纪的增长,徐山与父母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深,并不是他们没有感情,没有亲情,而是总因为彼此对生活的理解不同,需求不同,而渐行渐远。
直到有一天,徐山的父亲的一个同事的儿子,当初也是极其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考上c9名校,进入大厂,拥有一份年薪百万的工作,成为跨越阶级的存在,却在某一天遭遇了杀猪盘,被骗得倾家荡产,家里的人深受打击,表示不理解表示要断绝父子关系,这个孩子由于曾经的一帆风顺,没有遭受挫折,最终选择了爬上天台一跃而下。
这件事情深深刺激了徐山的父亲,那一天他敲开了徐山的房门,却并没有进去,只是扶着门框,望着徐山语重心长地说:“儿子,我现在才觉得,像你这样活在爸妈的眼皮底下,也挺好的。”
这一句平平无奇的话,现在让徐山回味起来,却也是阵阵心酸。
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了,头一次被这个哭哭啼啼的老金给勾得有点想家了。
老金哭了一会儿,又收住了眼泪:“徐警官,我知道你是神探,破案很厉害,请一定要帮我抓住凶手,我不能让我儿子,死得不明不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