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劲松听徐山这么一说也是相当的感动:“山子,咱们哥俩现在是绑一块的,不必跟我这么见外,我也不瞒你,这地方人家荒也是荒着,给咱们倒是可以赚点租金,所以他们收的钱相当的便宜。只不过……”
徐山还没听到他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仿佛炮仗一般的响动,然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再一看,却是有许多的人拿着锄头扁担,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赶。
为首的那个家伙是个老头,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一个光头闪闪发光,两颗被烟熏黄的大板牙分外引人注目,他手里还拿着一杆土铳,大步流星地往自己这边赶。
徐山马上意识到这些人来者不善,应该就是冲自己过来的,他看向一边无奈苦笑的向劲松:“这就是你说的只不过?”
“唉,谁能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啊,不知道哪个家伙通风报信的,不过你放心,这事我能解决。”
向劲松大包大揽,可是徐山却并不觉得向劲松能搞定这些人。
他倒也理解向劲松的心理,估计他也是启动资金不是那么充裕,可是却也想开个好头,所以能省则省,才找到了租金这么便宜的地方。
可是用后世的话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想要省钱,肯定就要搭进去精力跟时间。
不过他也没有立刻就劝向劲松退出,他也想看看向劲松这个人的处事能力。虽然说向劲松是个好人,也有魄力,但是有魄力的好人,未必是好的合作伙伴。
尤其自己是重生者,对于这龙水县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可是没有太多把握的。所以要想创业,还真得找那么一个人情练达的家伙。无论何时,这片地方都是人情社会,自己虽然已经不社恐了,但是也不能算是社牛,而且社牛也并不能掌握复杂的人情,他们顶多就是不怯场,能在公众场合表现自己罢了。
向劲松拍了拍徐山的肩膀,转身向着那拿着土铳的老头走了过去,满脸堆笑:“你们应该是宋家人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拿铳的老头把铳管往上抬了抬,口气却还是相当强硬:“就是你,想霸占我们家的厂房啊?”
“大叔,你哪里听来的消息?”
“这还用听吗?你肯定是董家的狗腿子,是不是董家把我们这块地方许给你们了,告诉你们,这是我们宋家的地方,除了我们宋家人,谁许出去的都没用。”
向劲松早就料到这老头会这么说,他一点也没有紧张更没有生气,很平和地一笑,掏出烟来给大家发了下去。
发的是大前门,却是跟徐山之前从邢二狗那里顺过来的不同,而是带过滤嘴的大前门。
这可不便宜,要知道过滤嘴在我国是八二年才发明并且推广出来,在之前过滤嘴都得从外国进口。
宋家人也是识货的,看到这带过滤嘴的烟,都舍不得抽,接过来夹在耳朵上,对向劲松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他们纷纷对着向劲松点头示意,也主动退到了那老头的身后,只有极个别的愣头青,似乎还怀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心情,对向徐二人怒目而视。
向劲松自然能感觉到这种敌意,依旧满脸堆笑:“大叔你是宋家排业字辈的还是祖字辈的?”
过去的宗族,最讲究的就是辈份,每一辈都专有一字,比如宋家,排辈就是祖业忠志远之类的一直往下排,一般来说家谱之上都有排谱的诗,排完一首诗之后再从头开始往下轮。这也省去了过去那文化不高的人们起名的烦恼。
有一个词叫摆谱,其实就是从这里来的,能说出对方家族的排谱诗,这就是对对方家族莫大的尊重。见向劲松知道自己家族的排谱,这老头也是对他另眼相看,他把土铳交给了身后的一个年轻人,接下腰间一杆錾金烟嘴的旱烟袋,装上烟,用火折子点上火,递给向劲松。
向劲松一点也不含糊,接过来抽了一口,又还给老头。
老头也抽了一口,吐了一个烟圈,这烟圈在空中化成一只鹤一般的形状,凝而不散。
身后的那些年轻人不由发出一阵轻呼,然后挑衅一般对着向劲松发出啧啧之声。
向劲松不动声色,刚才一直在憋着气,这时候也吐了一个烟圈,烟圈形成一只大老鹰,往空中展翅,似乎是扑向那一只烟鹤。
这时候烟鹤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快速散去。
大老鹰却是螺旋升天,仿佛要变成一朵云。
徐山简直看呆了,这是什么操作,听说过斗嘴的,斗舞的,斗武的,还从来没听说过斗烟的。
他估计这就是一种江湖套路,在这上面一较高下,分出输赢,就能给谈判增加筹码。
只不过他只知道过去有所谓的江湖春典,还真没听说过这种斗烟的,这老头子抽一辈子旱烟,能吐个烟鹤倒是没有什么稀奇的,不过向劲松这是怎么练的?
而且练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呢?
老头子见自己竟然输给了这个年轻人,也是十分意外,却也不再以晚辈视之:“我叫宋祖田,是宋家的太公头。这厂房是我宋家的,不经过我宋家,谁也别想拿走。”
太公头,其实就是族长的意思,这在宗族观念强的家族之中,那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徐山作为后世的人,自然不太能够理解这种宗族观念,因此他也不太能明白为什么这老头子如此强势,难道没人能管得了他吗?
向劲松却是这个时代里混出来的,他不卑不亢,态度却是很诚恳:“宋太公,你可能误会了,我可不是姓董的派过来的,相反是你宋家的宋业广找我过来的。他着急用钱,着急把这些厂房租给我,我也是急用,所以没特意去宋家拜访宋太公你老人家。不过我听说宋家最讲信用,答应了的事情,就不会反悔。不知道宋太公能不能作这个主,把这房子租给我们呢。”
向劲松这番话有软有硬,软中带硬,倒是把这宋祖田给噎住了。
他作为宋家的太公头,自然得替宋家的名声着想,并且也得为了宋家的利益着想。
这厂房要是租出去了,宋家就会有一趣÷阁不菲的收入,并且这种收入还是长期稳定的。
并且这厂房是宋业广租出去的,虽然宋家人一直对外宣称对这厂房拥有所有权,但是真要细算起来,这厂房却是宋业广跟宋业强两兄弟的,当初开小高炉大炼钢铁的时候,就是因为宋业强中途出了事故,据说是在小高炉要炸炉的时候,为了抢修小高炉,不小心栽进了这炼钢的炉子里,连渣都没有捞出来。
宋家作为龙水县的大家族,那是相当的团结,这会儿死了人,自然要闹,当时队里为了平事,把这出了事故的小高炉以及这厂房赔给了宋业强家里,相当于给宋业强当成墓地了,具体来说由宋业强的弟弟宋业广来持有这厂房的所有权。
所以真要细分起来,宋家人也没有替宋业广作主的权利。
既然宋业广都说了要租给眼前这个年轻人,那他们宋家宗族,其实也是无话可说的。
宋祖田有点索然无味,回头对自己带过来的年轻人说了一声:“散了吧。”
向劲松也连忙对着他们拱手致谢,还一再声明:“等厂子弄好了,我会专门去宋家拜访的。”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我改主意了,这地方,我不租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