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七被打折了双腿,送到了右翊中郎将府,一同送来的还有尉迟二人的欠条,及一份写着孙飙名字的请帖。

孙飙?名字好耳熟啊!

还是程处弼提醒了他,汉王李元昌母族姓孙,系河西孙氏,孙飙就是汉王的舅舅。

哦,若有所得的杜璟笑道:“有点印象,他原来好像是卖花布的!”

这话没错,河西孙氏本就是商贾之家,专门经营布料生意。先帝龙兴关中,孙家以家资助军,还献上了孙飙的姐姐,被先帝封以嫔位。

不过,卖花布是很远的事了。现在的孙家可是长安的大户,专营瓷器,分号遍及关中。能经营这样的销金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当然,也有不如意的地方,陛下登基以来,整顿了建国初期大肆封爵的乱象,褫夺了部分爵位,孙家也在其中。

今时不同往日了,孙家再不能向高祖活着时,那样肆无忌惮了,否则不会向一个小小的中郎将府示好。

翻了翻请柬,随手扔了,杜璟皱眉问道:“孙嫔还活着吗?”

程处弼摇了摇头,孙嫔没福气,先帝驾崩的丧期未满,她也跟着去了。孙家现在唯一的依仗就只有汉王了。

李元昌,纵然杜璟的脑子有些缺陷,也不会忘了,那个整日往东宫跑,拍安陆王李承道马屁,等着鸡犬升天的家伙。

“哎,你这话算是说对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年他就是死拽着太子,还装病,赖着不去封地。”

孙家已经落寞至此,程处弼觉得没必要太给孙飙脸面,就由他去应付一下得了。

杜璟也是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既然管了这事,我们就得给孙家这个脸面。”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孙家守了规矩,杜璟也不能显得太小气了。叫上那两个败家子,会一会孙飙又能怎么样,说不准还能碰到他七叔呢!

三日后,游艺坊

进来就能看见,孙飙真的是用了心思,一楼就像重现装饰了一遍,地上摆了一只硕大的酒瓮,周围放上金杯,供人取用。

桌上的菜肴也有灵消炙、红虬脯、单笼金乳酥、曼陀样夹饼、巨胜奴、光明虾炙等十五道宫廷菜肴。

都是老中医,配药的事,谁会不明白。孙飙摆这个排场,无非提醒杜璟、程处弼,孙家再落寞也是外戚,凡事不要太过了。

哈哈,“杜将军果然年少有为,这般年纪就做到中郎将,前途无量!”

“说起来,我是真该赏赏梁七,没有这个惹事生非的废物,孙某又怎么能有缘与将军结识呢!”

长安太小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只要没有杀父夺妻之恨,谁会钱这种小事结下死仇呢!

孙家是国朝外戚,杜璟是武侯卫的新星,双方日后需要照应的地方多了去。一些小小的误会,完全可以视为良好合作的纽带。

今天他摆下这桌酒,就是希望消除误会,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

呵呵,杜璟只是淡淡一笑:“灵消炙,虬脯都是好东西,这种菜式也只有宫里有。想来孙家也是得到了先帝赏赐的御厨的缘故。”

瞧不起谁呢!当杜璟没吃过,没见过?

灵消炙是从一只羊身上取下四两肉精心烤制加工而成的,经过酷暑也不会腐败,而目色正而味美。

虬脯是用牛、鹿等五种牲畜筋做成的,贮存盘中,健状如虬,红丝高一尺,按倒可以再弹起来。

孙飙是没想到杜璟这个粗野的丘八,竟然懂这么多。自鸣得意的笑了笑,心里赞了一声识时务,随即提起酒杯,示意干一杯。

可杜璟并没有附和孙飙的提议,只是淡淡回道,“可对我这种丘八来说,还是不如一碗槐叶冷淘吃着顺口。”

呦呵,玩事情!觉得孙家落寞了,可以随意欺凌了?

是,对那些真正掌握权力的人,孙家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他这个侥幸从战场活下的庶族将军来说,却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孙飙不得不提醒他,如果为那两个败家子出头,不是鄂国公的主意,那杜璟就要三思了,毕竟汉王殿下还是当今圣人的亲弟弟。

恩,杜璟点了点头,瘪嘴回道:“有道理,国朝亲王,真的挺吓人的。可我是左武侯卫的兵,不是汉王府的属官啊!”

哦,县官不如现管,是吧?

呵呵,年轻还是太年轻了!汉王是东宫的人,跟汉王作对,就是跟太子过不去!

一旦汉王在殿下面前奏上一本,太子会如何想杜璟这个小将?

反过来说,杜璟不把汉王放在眼里,难道也可以无视储君的权威吗?

“这么说,孙家的生意也有东宫的一份?”话间,杜璟看向房遗爱,出口询问:“嗨,你们魏王府,也有这种生意吗?”

宗室外戚也好,勋贵世家也罢,暗地里有点生意,补充一下用度,可以理解,这也是官场的潜规则。

可他们这种下作的地方,竟然一头连着汉王,另一头连着东宫,这太神奇了。让魏征等言官知道了,储君是这种操行,还不带着言官集体拿绳去明德殿上吊?

东宫有份的话,要么是李承乾的头被门挤了;要么就是孙飙在扯谎,拉大旗扯虎皮,走坟地唱小曲,给自己壮胆呢!

说的再花哨也没用,杜璟品秩再低也是官,孙飙的身份再显贵,也不过是个白丁。孙飙不是汉王,没资格跟他讲条件。

收下程处弼带来的这一千金,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一拍两散,这两货以后不会再踏入孙家的场子。

不知道是杜璟不在乎的态度激怒了他,还是孙飙的自尊心太强,恼羞成怒的摔了手中的酒盏。

脸上横肉抖动,怒气冲冲的喝道:“杜璟,不要以为立得那点战功就能有恃无恐了,长安的水深的能淹死你!”

蚂蚁带笼套,非装大牲口!戍边五载,转战数千里,敢这么跟哥说话的人,早都埋进土里了。

正打算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家伙,但头部传来的阵阵刺痛,让杜璟有些不适。

但他还是挺着了,不加感情的回道:“你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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