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地主老财巡视自家的田地一般,柴令武看完了汤丹冶炼作坊,鼓起勇气爬到汤丹矿上,细细地与管事田大野交流。

整治了汤丹冶炼作坊之后,田大野的怨气消了;

汤丹蒙学开起来,田大野一个孙儿入学,更让他觉得有奔头。

所以,田大野更尽心了。

“明府放心,田大野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保证汤丹矿快速运转。”田大野拍着胸脯说。

柴令武隐晦地看了一眼升火造饭的女人犯。

又换了,田大野玩得很开嘛。

“要节制哟。”

柴令武觉得,汤丹矿上,要说缺陷嘛,也很大的嘛。

田大野这个管事只是个吏,而护矿队之外的十六个矿监是官。

也就是说,这个吏太不老实了,居然要十六个官才管得住。

哈哈!

十四个矿监轮流过来与柴令武见礼、交谈。

没办法,要做事,即便是过来的人也只能暂时委托同僚看管麾下。

不管不顾的过来,那是不负责任之举。

时至今日,每一名矿监手下都有三四百号人,管理的难度增加了不少,也更磨砺人了。

矿上的不是普通军民,是人犯,还有部分到死都看不到希望的人。

想强上女人的、男人的,想抄家伙起事的,想摆烂的,不一而足,状况频发,让他们脑壳疼。

好在,他们的底线没有动摇,也记得柴令武的教诲,“人不狠,站不稳”,快刀斩乱麻,总能迅速平定状况。

“明府放心,我们已经彻底掌控了矿山的运行,即便是田大野管事有事离开几天,我们也有信心维持汤丹矿的正常运转。”

经过严格的测试,他们已经得到一种最适合的方式,每天能恰恰榨完人犯的最后一丝精力,偏偏又极少损害到他们的身体,相当于延长了人犯的使用期限。

柴令武觉得,即便是后世那些叫嚣“九九六福报”、“零零七”的黑心XX家,都应该向他们学习的。

压力让人成长,看到孽障们蓬勃生长,柴令武表示很欣慰。

之所以只见了十四名矿监,是因为每三日一轮换,有两名矿监要带着人犯去驻守絚桥上下方。

絚桥在坠亡了二十余名洮州羌的代价下,手臂粗细的铁索终于绷了起来,一个式样粗略像集装箱的铁箱,一次就运载了千斤的矿石,在上下两个绞盘的合力控制下,以平稳的速度下行,继而在预留的位置上停下,任由下方的人犯取走矿石。

然后,下方装填了一些唐兴县送来的陈粮、菜蔬、肉食,玄色的旗子摇曳,然后双方合力,慢慢将合拢的箱子绞上去。

之所以用玄色的旗帜,而不是以更显眼的赤色旗帜为指示,是因为汤丹的土地也是红土居多,在土地的衬托下,赤色反而不太显眼。

绞盘处,铁索咯吱地响,近百名人犯肌肉虬起,汗出如浆,拼命地推着握柄前行,旁边的矿监凶神恶煞地挥动马鞭虚抽,破空的响声让人犯都不敢偷奸耍滑。

凶恶是必然的,管理这些多数都有劣迹的人犯,和善无疑是自寻死路。

铁箱到位,上方玄旗摆动,将铁箱放下、铁索固定,上面开始卸货,安排人手将米、菜、肉往矿山上送。

矿监这才撇下人犯,过来与柴令武见礼。

“欧阳风,还适应这里情况吧?”

对于这个曾经的学生,柴令武额外多了一点关心。

除了那似曾相识的名字外,还因为他是欧阳询的侄孙。

欧阳风淡淡一笑:“起初真难,想哭、想跑,到后来慢慢适应了,如今算是驾轻就熟。别看他们人多,十人选一什长,将他们每人口粮抠一点给什长,为此什长就能与他们对立。”

“以人犯管人犯,他们之间知根知底,有什么事管得比我们狠多了。更别说我们还准许相互检举,一旦查证了,检举人加口粮、减工量……”

柴令武默然。

这帮孽障,将阴暗面玩出花了,不知自己算不算造孽?

自己这是诲人不倦呐,还是毁人不倦?

“絚桥怎样?”

柴令武还得问问欧阳风的用后感。

欧阳风一挑大拇指:“我第一次知道,工部如此厉害!絚桥使用一个月,省去至少十人的伤亡,运送效率提高了数倍,无非就是多耗费点人力。”

“矿山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力。”

柴令武点头:“记得定期检查铁索、绞盘、桥基,有问题要及时反馈,停止使用,直到完全修复。还有,绝对禁止人员上絚桥!”

后世的缆车事故,概率虽然不大,影响却极恶劣,柴令武可不想整上那么一出,遭人诟病。

哪怕,这上头本就是生死无妨的人犯也不行。

何况,絚桥的营造,钱可是唐兴县出的!

还没挣回本钱呢,绝对不容有失,更不许那些满怀恶意的圣母对此下手。

……

柴令武巡视到因民矿,眼睛瞪得老大。

日头下,老树边。

吴能、王叔业、窦怀贞、独孤傲骨四人因地制宜,拿了竹块刻成的麻将,吆五喝六的博戏。

“幺鸡。”

“杠!杠上花!哈哈,给钱,一人三缗!”

龟儿子的,他们就不怕名下的人犯出事么?

目光偏转,只见他们的四名家奴叉着腰肌,大大咧咧地指手画脚,偏偏那些人犯比汤丹矿上的还要乖巧。

明明这头也没有护矿队呀!

看到柴令武的身影,四个孽障慌乱地收起麻将,嬉皮笑脸地围了上去。

对于比自己强的人,没脸没皮就是纨绔的最正常反应。

“哎呀,明府你终于舍得来因民看一看了。这破日头,皮都快晒脱了!”

老江湖王叔业率先寒暄。

柴令武皮笑肉不笑:“你们倒是乐得轻松嘛!就不怕人犯出什么问题?”

窦怀贞挠头干笑:“自从我们花了一个月时间把背主的安醒玩死,拴到河里喂鳖之后,人犯都挺老实的。”

吴能露出一丝戾气:“其实我还想再找个安醒出来玩玩。”

独孤傲骨频频点头:“没得玩的,太闷。”

柴令武叹了口气。

真是鬼怕恶人,这四个凶恶的家伙,恰恰能镇住因民矿上的诸多人犯。

至于说这四个混账没拿女犯来宣泄,原因只是看不上,不是有多高的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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