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终于舍得来信了。
尚青眼睫微颤,觉得这封信重若千斤。
来京城也将近一个月了,开始各种忙碌着,还不觉得。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心中对她的想念也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甚,尚青还是第一次尝到思念的滋味。
怎么说呢,牵挂一个人的感觉,就像是被捏着线的风筝,不管飞得多高多远,他的终点,永远都在那个人的手里。
默默看着他的激动,皎月无声勾了勾唇。
这封信是由桑域阁的渠道送来的,刚到不久,她就猜到他会很想看到。
想到这,皎月摸了摸袖口,嘴边的笑意更深了些。
那里,也放着一封信,是妹妹寄来的。
……
赏月持续到半夜,这一夜,程桑没跟沈洵安说什么严肃的话题,只是单纯的赏月闲聊,回房时,心中一派轻松。
只不过,到了第二日,程桑就不怎么轻松了。
“你是说,京城已经开始有人在效法我们的果茶了?”
来禀报的是长青,程桑身边只带了皎月,这种打探消息的事,皎月干不来,所以沈洵安将长青派给了她。
“是的小姐,我已经特意去尝过了,味道比我们的差些,但也差不了太多。”
说到这,像是在顾忌着什么,长青微微迟疑一瞬,片刻后,抿唇道。
“并且,他们价格定的……很低……”
能用很低来形容的价格,得比他们低多少?
程桑咬着后槽牙,“多少?”
“五两一碗。”
一个四十两一碗,一个五两一碗,比较下来,客人会选择谁可想而知。
程桑深吸了口气,问,“冰块呢?对方的冰块来源于哪?”
长青脸色也不好看。
“他们不提供冰块,说是为了节约成本。”
“广而告之?”
“广而告之。”
程桑一双杏眸顿时沉了下来。
“他们的店铺,叫什么?”
“张记果茶。”
“去瞧瞧。”
程桑带着皎月出了府,来到了长青说的张记果茶。
果不其然,这间铺子已经打出了卖果茶的招牌,还标明价格,五两一碗。
种类也与果茶铺子一样。
程桑不动声色的点了两碗,让皎月跟她一起品尝。
片刻后,店中的小二送来了果茶。
“小姐,这是您点的蜜桃果茶和香梨果茶,请慢用。”
程桑微微点头示意,等小二离去后,她瞧着两碗果茶,无声的扯了扯唇。
从表面上来讲,这家张记果茶仿效的的确相像,一样的种类,一样的外观,就连店铺的装潢摆设都大致相仿。
但假的就是假的。
果茶铺子里的摆件,无不价值千金,而此处,也就是看着相像罢了。
面前的两碗果茶也是,蜜桃果汁不够清澈,果肉不够新鲜,里面应该没加羊奶,完全不是果茶铺子里,那种粉嫩嫩又带着乳白的颜色,而是纯粉,还粉的不透亮。
光是这外形,就差了一大半。
程桑拿着勺子尝了一口,越发没了兴趣。
入口是很浓的蜜桃位,但也就如此了,因为蜜桃榨汁后略微泛酸,为了增甜,里面加了大量的蜂蜜,喝起来口感十分的粗糙粘腻,一点都没有清爽的感觉。
只这一勺,程桑就放下了勺子,不愿再动。
花钱买果茶,为了是口腹之欲,但就凭这样一碗东西,实在不值这个价格。
单纯买几个蜜桃,回去拌着蜂蜜吃,味道都不会比这个差。
看着对面的皎月也只是堪堪动了一两勺,程桑失笑。
她手底下这些人,现在一个个都被她养叼了嘴,这些东西怕是吃不下了。
“走吧。”
皎月颔首,跟着站了起来。
这一趟,等于白跑,不过出来看了看,程桑心里也算有了底。
唯一奇怪的是,长青把这样的东西,叫做比我们的也差不了多少?
认真的?
心里奇怪,程桑就叫来长青问了问,长青也很诧异。
“我去的那家,味道真的还不错。”
程桑越发奇怪了,“你确定我们说的是一家?”
“小姐去的可是城西寻柳巷的张记果茶?”
程桑心里一咯噔,隐约记得自己去的那条街,叫问天街。
得,原来是走错地方了。
搞清缘由,程桑又不放心了,拉着皎月又跑了出去。
这一回,她特意对了位置,确定自己来的是寻柳巷,才带人进去。
果然,这条与问天街两街之隔的巷子,也有一家张记果茶。
程桑照例进去点了两碗,等东西送到,她才明白长青的慎重从何而来。
这家张记果茶的果茶,外观也不比果茶铺子的差,只不过,颜色还是有些细微差别。
果茶铺子的果茶不论什么品种,都是颜色泛着奶白,因为里面加了羊奶的缘故,闻起来果味和奶味很浓,还会有花香的味道。
而这家铺子,似乎另辟蹊径。
桑域阁的花茶很贵,张记也不会疯到拿桑域阁的花茶泡水来做果茶,就卖五两银子。
为了占据价格优势,又尽量做到还原,所以他们选用了普通的茶叶。
羊奶张记也加了,只是羊奶腥味太重,张记又没有去腥的法子,所以只是加了一点点,更多的还是茶叶水。
这样的比咧,做出来的果茶颜色更为暗沉,带着茶水的颜色,奶白色很浅,几乎看不见。
尝起来的口感,也是微微泛着些苦,苦中一点奶香,然后才是浓郁的甜。
说实话,这果茶的滋味,自然是比不上果茶铺子的,但平心而论这个价格,要是让程桑来选,程桑也会选择张记。
前提是她的家庭条件不够富裕的话。
就如她所想,这间铺子里的客人极多,许多人还是第一次尝到这种奇特的果茶的滋味,很是喜欢,加之价格说贵也不贵,有能力的就会来尝尝。
程桑一边吃着果茶,心里一边想着张记的事,耳边传来不远处食客的话。
“这果茶滋味可真不错,以前我听都没听说过,也不知是哪位奇人想出来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果茶啊,是从一间叫果茶铺子的店铺传出来的。”
“咦,果茶铺子?”
果茶铺子卖的价格不低,一般百姓都吃不起,所以名声还没在普通百姓里传开。
“是啊,听说果茶铺子里的果茶,可不一般。”
那人摇头晃脑,侃侃而谈。
“官老爷宅子里的冰窖,你们知道吗?”
“冬天储冰,夏天用来解暑。”
“那果茶铺子,就是用这些冰块来制果茶的,因为成本昂贵,一碗果茶足足要卖四十两银子,只有那些贵人们才吃的起呢!”
听的人都惊呆了。
“四十两?我的天。”
他们来张记吃一碗果茶,也就五两银子,还是一周才这么一两次,四十两够他们享受一两个月了。
越是见他们惊叹,那人就越得意,将自己知道的翻来覆去的说给众人听,大意就是,果茶铺子的果茶怎么怎么好,用料怎么怎么昂贵,滋味怎么怎么奇妙。
说的一群人心痒不已,又被四十两的天价吓退。
“唉,要是便宜些,我就去尝尝了,吃不起啊吃不起。”
“是啊,再说张记的果茶滋味也不差,还便宜,咱们尝个味就行了。”
“说的对。”
皎月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放下了勺子看着程桑,似乎想说些什么。
“没事,不要在意。”
程桑反而不以为意。
她看出来了,那个侃侃而谈的食客,应该是张记自己的人,他跟其他食客吹捧果茶铺子的果茶好之外,同时也是在为自己拉客。
瞧,果茶铺子的果茶好归好,你们又吃不起,还是来张记吧!
张记的手段很高,那个食客说的的确是实话,但也隐瞒了一些东西。
果茶铺子的果茶为何贵?
贵的是所用的蜜桃等水果吗?
不是。
贵的是羊奶,是羊奶的去腥法子。
贵的是冰块,哪怕京城世家,所储的冰块也仅够自己家用,不会多到拿来卖给平民。
贵的是花茶,桑域阁的花茶,本就价格昂贵,一小罐就是几百两。
贵的是手艺,将前几种综合起来,一般人做不到。
综上,才造就了四十两一碗的价格。
张记却只拿冰块说事,显然是担心这些食客会转移阵地。
然而程桑却不着急,一个城西,这里一家张记果茶,那里一家张记果茶,这说明果茶的效法已经四处兴起,只打倒一处是无用的。
她要想一个一应俱全的法子。
“小二。”
程桑出声。
正在招待客人的小二听到召唤,顿时赶了过来。
“小姐有何事吩咐?”
程桑眨眨眼,她模样清丽,正是十四五岁的好年纪,看起来十分单纯可信。
“我就是想问,附近的街道好像也有一间张记果茶,是你们的分店吗?”
小二明显愣了愣,随即连连摇头。
“不是不是,我们目前就这一家铺子的。”
程桑作失落状,“这样啊。”
“我听朋友说,张记果茶的果茶特别好喝,我还以为就是你们这呢,刚刚才听别的客人说,原来附近还有一家。”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不定附近那家更好喝,她走错店了。
小二一听顿时急了。
附近那家店莫不是要跟他们抢客人?
连连向程桑保证,京城只有他们一家张记果茶,也只有他们这的果茶才正宗,其他店铺都是假的。
程桑默默的听着,最后给了个信任的笑脸。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认准你们了,下次再来你们这吃果茶。”
小二顿时眉开眼笑,“欢迎小姐下次再来。”
程桑笑着带着皎月走了,来时悄无声息,走时默默无闻。
谁也不知道,刚刚那位姑娘,是果茶铺子的背后东家,她做出来的果茶,比张记的更正宗好喝。
等程桑走后,小二笑容垮了下来,急忙去了后厨找掌柜。
他将程桑的话重复了一遍,很是愤愤。
“附近那家张记,显然是偷用了我们的招牌,不仅如此,他还跟我们抢生意,抢客人,再这样下去,我们这的客人都被他们拐跑了!”
“这么嚣张?”
连店铺名都一样?
掌柜的很是重视。
“你赶紧去隔壁那条街看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跟我们一样。”
“好,我这就去!”
小二急匆匆跑了,碍于与对方敌对,他没敢进去,就站在店外看了看。
等看到对方跟他们一模一样的店面,连牌匾颜色,字体,店内装潢都一模一样时,小二愤怒了,气冲冲回来告诉了掌柜。
“太过分了!”
“他们完全就是在效仿我们!要不是我知道咱们没有分店,说不定连我都要认错!”
这个问题就严重了,竞争,可以有,到时看谁家的果茶做的好,能勾住客人的胃,那就赢了。
但像这种完全效仿自己的,就忒恶心人了些。
你做的再好,人家一个一模一样的牌子,就搞定了。
客人压根分不清你这个张记跟人家那个张记的区别,一些闻名而来的客人,最后都到别人那去了,就说恶心不恶心?
掌柜的愁眉苦脸,对对家效仿他的事情,郁闷恶心的不行,完全忘记了,自己做的这个果茶,还是效仿人家果茶铺子的。
前思后想许久,掌柜的决定用些计策。
“你这样……”
……
张记之间的内斗,就不是程桑该关心的事了。
她知道自己的果茶铺子,迟早跟这些效仿者之间有次斗争,所以毫不关心哪一家张记会胜,能给对方添些堵,她就很满意了。
回到武阳郡王府,已经是中午,程桑悠哉的吃了个午饭,默默想着日后对付这些效仿者该用的计策。
还没安静半个时辰,尚青又急匆匆来了。
程桑觉得头疼。
“你也有急事找我?”
尚青点头,俊脸绷得有些紧。
“小姐,桑域阁那边有紧急情况。”
程桑哪里还有心思坐着,急匆匆又带着皎月赶往桑域阁。
等到了桑域阁,见到黎阳,她才弄清店里的情况。
原来是,许逍大师他们的亲人来闹了。
许逍大师这来的是他孙子,一个年纪比尚青略长些的男子,程桑之前跟许逍闲聊时听他提起过,他这个孙子已经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