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仔细看。”

那人指着花盆,这是一盆雪绒花,花瓣是一簇簇的白,十分淡雅。

挺好看的啊。

众人眼巴巴望着,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那人叹了口气,给众人解释,“乍一看没什么缺点,但你们看这叶片,还有这露在土壤外的根茎。”

叶片尾端不似其他地方一样青翠,微微泛了些黄,根茎也是。

在场不乏有懂花卉的,“这花受损了呀,养不好会死的。”

也就是说,这花买回去,还不一定养的活。

最初跟陈老七买下粉面芙蓉的客人还未走,见了这一遭顿时慌了,急忙从人群里挤过来,向懂行的人请教。

“几位,劳烦帮我看看这粉面芙蓉有问题吗?”

那人相看了一会儿,径直摇头,“与这雪绒花一样。”

陈老七脸色一下变了,朝四周搜寻一眼,直直拉住了想跑路的陈老七。

“好你个陈老七,我说这花怎么这么便宜,合着你是打算让我来接盘?”

他将粉面芙蓉往旁边一放,伸手要钱。

“把钱还我,这花我不要了!”

其他两个决定买下的客人,也顿时反了悔。

“我们也不要了。”

万一花买回去救不活,银子就打水漂了,还不如去桑域阁买正品呢!

被抓住的陈老七一脸懵,“不可能啊,这花明明好好的!”

他拿出来的时候还是好的啊。

其他两人也是一脸惶恐,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买下粉面芙蓉的客人还在叫嚣着还钱,差点被骗他气的厉害,将陈老七按的死死地。

“好什么好!谁知道你这花是从哪来的,还钱!”

这边一团乱,那边最初发现雪绒花不对的人,还在研究。

“我瞧着这花好像是被养死的。”

“施了好多肥。”

“这种施肥法,生命力再强的花也受不住啊,难道之前花的主人是个不懂行的?”

“也不对啊,桑域阁卖出的花卉,都会附送一个养花的册子,里面有详细说明才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最初认出陈老七那位男子忽然喊道。

“陈老七就是一个当奴才的,哪有买得起桑域阁的花,依我看啊,这花肯定是柳府的!”

“嗯,柳府?”

研究雪绒花的人奇怪了,“为何这样说?”

“因为陈老七就在柳府上当差啊!不仅如此,后来送花的那两人,一个是齐府的马夫,一个是周府的家丁,我看啊,他们的花也是从他们府里偷来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怀疑的看向陈老七三人。

眼看着瞒不住,陈老七三人也唯唯诺诺的招了。

“花确实是我们从府里拿出来的,但算不得偷,这花都快死了,府里的主子才不要养不活的东西呢。”

“就是,我们这不是偷。”

府里不要的,交给府中下人处理,因为他们一时贪财,将花拿来卖,听起来也挺有道理的。

有人想起了前段时间的事。

“这话不对吧?”

“如果我没记错,周家、齐家、柳家,只去桑域阁买过一次花卉,结果还因为花卉品质出了问题,在桑域阁大闹了一场。”

“就是几天前的事,桑域阁才赔了他们三家新的花卉,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养死了?”

几天前那件事闹得不小,大部分人都知道,闻言一个个也附和起来。

“是啊,前几天我还去桑域阁门口看了热闹呢。”

“刚刚那位兄弟可说了,这花是因为施肥过多死的,堂堂三家,连施多少肥都不知道?”

“我怎么听着,像三家故意的?”

关键时刻,懂花卉的那位客人又发现了不对劲。

“好奇怪,这三盆花都是施肥过多的症状,但其中一盆,泥土里却没施肥的现象,另外两盆却有。”

这简单的一出卖花,闹得跟解谜似的,有人想知道谜底,跑去问陈老七。

“说说呗,这三盆花怎么回事。”

陈老七三人现在被拦在了这,走都走不掉,已经是砧板上的鱼了,也彻底破罐子破摔。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换了土,另外两盆可能没来得及换。”

“换土干嘛?”

“养花还需要换土吗?”

陈老七撇嘴,“我哪知道,反正之前府里的主子就换过一回,可能有什么深意吧。”

众人不解其深意,又看向了懂花卉的客人。

客人微微叹气,“我大概知道缘由了。”

“大家看我身边这盆花,换了土之后,从土中无法看出施肥的迹象,一旦这盆花彻底枯死,变得枯黄凋零,便无人知晓它枯萎的原因了。”

“前几天三家去桑域阁质问,想必便是借着这个缘故。”

谜底一被揭开,气氛顿时炸了。

“天啊,那桑域阁岂不是被冤枉的?”

“亏的我还以为,桑域阁的花卉品质真有问题,柳家他们也太坏了。”

“这么做他们有什么好处?桑域阁现在可是咱们临州城的荣誉!”

“谁知道呢,也许是看不过人家桑域阁挣钱多。”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大多都是对柳家、周家和齐家的唾弃声。

桑域阁对临州城的意义太重要了,大庸三十六城,临州城居末尾,要不是这次桑域阁在京城大放异彩,大庸谁记得还有个临州城?

临州城的百姓都很朴实,桑域阁让他们长了面子,振兴了名声,他们就愿意尊敬爱戴桑域阁。

现在他们的骄傲被抹黑了,可想而知他们的愤怒。

“不当人子!自己做不到,就抹黑别人,真给我们临州城丢脸!”

“现在的临州城,有的可不止是咱们本城的势力,还有那么多外来的人,柳家他们这不是让外城人看我们笑话?”

“何止啊,知道我们自己人害自己人,估计外城人都笑死了。”

“柳家龌龊!”

“齐家和周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人震怒。

眼看着气急怒骂的人越来越多,陈老七三人心惊胆颤不已,趁着这会没人注意他们,花也不要了,偷偷摸摸急忙跑了。

最初认出他的那个男人看了四周一眼,无声跟了上去。

片刻后,四人在某处街道巷尾碰面。

“事情办的不错,欠的债帮你们抹平了。”

陈老七三人面露喜色。

“多谢大人。”

他们三人曾因为各种原因欠了一大笔银子,这次来裕盛茶楼演这一出,就是来还债来的。

追来的人嗯了声,又从袖中掏出三锭银子。

“这是另外的报酬,此次过后,三府你们是回不去了,好自为之吧。”

陈老七三人欣喜接过,对后半句话全然不在意。

“我们三人在三府本就待不下去了,早走晚走都是走,大人放心吧。”

“那就好,你们走吧。”

……

裕盛茶楼里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临州城。

随着事情渐渐严重,其他消息也揭露了出来。

比如,陈老七三人的确是周府、柳府、齐府的下人,周府、柳府、齐府从桑域阁买来的花卉也的确丢了。

还有之前三家的确曾让下人给某盆花换过土,就在去质问桑域阁的前几天。

一件件事揭开,桑域阁花卉品质有失一事,不用人多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而三家,也终于尝到了苦果。

沈家公开放话了,要三家给个解释。

城主府也公开放话了,要给桑域阁一个公道。

柳家、周家和齐家,被逼到了风口关头,三家在城里的生意,被百姓自发抵制,一落千丈。

就在柳家等人急得嘴上冒泡之时,程桑正舒舒服服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时不时张一下口,接住沈洵安喂来的橘子。

“现在三家可后悔了,可惜,后悔也来不及了。”

“来咱们桑域阁闹事的那三位夫人,日子更是难过。

听说柳家主最近已经跟柳夫人分房睡了,齐家那边,齐家主也趁机从烟雨坊抬了两房小妾回来,周家更绝,有人往周家送了好几个美人,周夫人都呕死了。”

烟霞绘声绘色说着三家的下场,一副大快人心的模样。

程桑听的满面笑意,“不错。”

害人者,人恒害之,礼尚往来嘛。

不过说起礼尚往来,她幽幽看向一旁正给她剥橘子的人。

“闹鬼的事,不跟我解释解释?”

沈洵安剥橘子的动作一顿,复而继续道。

“有什么好解释的。”

程桑又接了口喂来的橘子,极轻的哼了声。

“早知有闹鬼这件事,我何须还策划这回的事。”

沈洵安瞥过去一个眼神,就听见程桑微冷的声音继续道。

“继续吓吓那位周夫人和齐夫人,吓到她们精神失常,不敢作假,亲自把自己所做的事,还有与柳家的勾当说出去,岂不是更有意思?”

听起来似乎不错?

沈洵安如善从流的认错。

“怕你不喜欢这种手段,这次是我疏忽了,再有下次,一定先告诉你。”

程桑无声撇嘴,她在他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手段这种东西,实用就好,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不过他都这样说了,程桑接话道。

“原谅你了,不过要给你个惩罚。”

“你说。”

“把长青和皎云叫回来吧。”

那个闹腾的小丫头一走,整个华秋院都安静了好多。

玉萝最近又一直往尚青那跑,时常不在院子里,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除了杨嬷嬷,也就烟霞、烟雨能说上几句话了,至于皎月,她到现在都没听见她开口。

“想那小丫鬟了?”沈洵安问。

程桑点头,“有点吧。”

热闹惯了,便不喜欢安静了。

沈洵安本来也没打算罚他们多久,闻言很是干脆。

“那我等会就给别庄传信,让他们回来,明天应该就能到。”

“嗯。”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进行投喂。

一旁见机不妙的烟霞,早早便趁机溜了,上次皎云的教训还在,没谁想再重蹈覆辙。

她又没皎云的武力,万一也被扔去别庄,那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不吃了。”

再一次接住嘴边的橘子后,程桑摇了摇头。

她坐起身,问沈洵安。

“干娘呢,又跑出去了?”

自从裕盛茶楼多了小吃的菜单,沈夫人就时常一个人往外跑,有时还会带上程域。

就连程桑也没想到,有一天弟弟会以这种陪吃的方式,融入沈家。

提到这件事,沈洵安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古怪,淡淡嗯了声。

程桑瞥了他一眼,微微挑眉,“你又被嫌弃了?”

沈洵安默了一瞬,脸有些黑。

是的,他被嫌弃了,被自己亲娘嫌弃了。

亲娘嫌弃他不够体贴,不够孝顺,不能陪着出去吃喝玩乐。

现在他亲娘心尖尖上的第一位是程桑,第二位是程域,第三位是他爹,他得排第四。

瞧瞧这个排名,他能不脸黑?

瞧着他这副咬牙切齿,又暗恼的模样,程桑就想笑。

“这样不是挺好,阿域帮你代行孝子之举。”

是挺好,那他算啥?

沈洵安心里憋屈的要死,偏偏太师椅的少女还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他心一横,将人往椅子上一压,俯身压了上去。

“笑我?嗯?”

“我这样是因为谁?嗯?”

“要不是陪你,娘会嫌弃我,嗯?”

一连三个问句,最后那个嗯又沉又恼。

程桑抿着唇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脸。

“嗯,因为我,洵安真乖。”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刚刚还羞恼的某人一瞬间红了耳根,漆黑深幽的眸子里漫上羞涩,他抿紧唇,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程桑喜欢极了他羞涩的反应,明明也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却时常想要撩拨她,撩拨失败时的反应也很可爱。

想到这,她笑眯了眼,毫不费力的仰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然后,只是红了耳根的少年,一瞬间俊脸通红。

“阿桑……”

他手无足措,好一会儿那红晕才从脸上消退,复而想起她之前的行为,羞涩瞬间变成了得意。

“好甜啊。”

“是橘子的甜味。”

“还想再亲一口。”

程桑只觉得什么暧昧的氛围都散了,这人撩拨起人来,很少让人心动,只让人想打死他。

或许,这就是他屡次求吻屡次被拒绝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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