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让我直接落地?”驾驶舱中,史颀目瞪口呆地听着吴泰明带回来的:“你没跟他说刚才我们落地,飞机无法减速吗?”
“说了啊。”吴泰明看上去脸色非常不好,他不着痕迹地瞅了一眼后面坐着的王宝田:“可是,徐苍还是让我跟你说继续落地。”
史颀抹了下额头上有些黏糊的汗渍,他现在很是烦躁,语气也显得焦急了些:“那他让我继续落地,说了怎么解决飞机无法减速的问题了吗?”
吴泰明还是摇摇头:“徐苍说他在后舱听发动机的声音,似乎在飞机转入全襟翼构型后,发动机在转速就没怎么变过。我都没说我们落地后无法减速的问题,反倒是徐苍主动说起了。他说我们应该是落地后顶着大推力才无法减速的。”
这下就连王宝田的脸色都变了,质问吴泰明:“你是说徐苍那小子说最后我们的就没有收油门?可是,我明明看到收了油门,N1转速也下来了啊。”
“不对!”史颀现在回想起来,越来越觉得徐苍说得有道理:“刚才落地五十英尺以下就出了问题。我虽然刻意让飞机的能量积攒得多一些,但是过了二十英尺,我直接就将二发油门收光了,这个动作我觉得记得清楚。在一台发动机报废,一台发动机慢车的情况下,就算飞机的能量大了点,顶多下沉得很慢,可结果飞机竟然接近改平了,这绝对是不正常的”
“除非当时即使收光了二发的推力手柄,可实际上二号发动机的转速并没有怎么减小,飞机才会改平而不下沉。”王宝田越想越觉得可能:“要是这个意思的话,那我们真就是带着推力落地的,反推又故障了,怪不得减速这么慢。”
这么一梳理,刚才那次进近拉平中史颀最后阶段直接改平的奇怪现象其实就不是史颀的操作失误了,而是发动机的问题所致。
王宝田当时也确实奇怪,史颀这种级别的教员,不至于拉平拉得这般丑陋吧,看起来真是另有原因。
顶着一台还在大功率运转的发动机的推力,飞机怎么可能正常减速?
史颀的目光在发动机显示上不断地游弋着,他已经不仅仅想起来拉平时候的奇怪感觉了,在进近中,飞机一直莫名其妙地处于高能量状态,以致于需要史颀不断顶杆来修正飞机的下滑轨迹。而到后期,史颀想要收些油门来调整一下,结果基本就没什么效果,看起来那时候就有问题了,他虽然收了油门,但发动机转速根本就没怎么减下来。
“之前拉平,你收光油门时,我看了N1转速,数值是减到慢车的。那这么说起来的话,N1转速只是也不太可信了。”王宝田越想越觉得事情难办了。他可是老教员了,注意力分配能力非常强悍,可以同时观察到很多飞行数据,这次他还坐在后面,更是兼具到了很多细节。他也可以确定不但是手柄拉回到慢车了,N1转速的显示也减小到慢车状态了。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些,王宝田才会觉得油门已经不用关注了,才是更多地转向外界。
史颀倒是没有特别刻意地看N1转速,在五十英尺以上还需要看一看飞机的入口状态,真到了拉平了,操纵者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外面了,对油门的控制全凭感觉了,很少有人会在拉平时指着N1转速表收油门的。
史颀想了下:“我感觉也不是,此前我们在返场的时候,似乎飞机状态还好,主要问题是出在进近阶段。”
“教员,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刚才平飞减速放襟翼的时候,减速也比较慢。不过,当时也没什么影响,我就没提。”吴泰明附和了一句。
“是吗?”史颀露出一丝思索的表情,减速放襟翼的时候他在想着最后给吴泰明提个醒,所以还真就没有太看着速度。不过,吴泰明既然这么说,那应该是有这么一回事的。
史颀综合了下所能确定的信息和上一次进近的感觉,他心里有些猜测了。瞧了下飞机状态,史颀面容忧虑道:“看起来FADEC是出问题了,整个推力控制的逻辑不正常了。我感觉是在进近之前,我们推力一般维持在了六十以上,那个阶段似乎是没有问题的,那么出问题的范围是推力在六十以下?要是推力手柄收到六十以下,实际上发动机的转速却不会有至少明显的相应减小,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当然,六十只是我猜测的一个大概区间,没必要太在意。”
“我感觉差不多就是这个数了。”王宝田还是比较认同史颀定义这个推力六十的点的。主要是因为前期返航时,下降计划非常平缓,这就导致二号发动机的推力始终维持在一个较大的,至少在六十以上的范围内。
而在进近阶段后,尤其是减速的需求下,推力才会减小到一个比较低的地步,正是在这一阶段下,似乎飞机才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状态。
其实,这个数值具体是多少也没必要过分精准的知晓。反正他们知道的是,这个推力手柄无法控制的发动机转速是足够让他们无法在一条三千多米的跑道上停下来的。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解决?
想到这个,史颀和王宝田皆是露出为难的神色。相反,吴泰明却是挠挠头:“教员,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吗,在低空时关了燃油泵就行了啊。”
既然在控制系统上出了问题,那从吴泰明的视角上来看,自然而然就会想到从燃油系统上做改变。没有燃油攻击,发动机自然就停了,这是谁都知道的。
吴泰明说出的方案在理论上绝对是可行的,而且似乎难度也不高。可实际上,有的事情在想法上跟实操上是不一样的。
其实,史颀和王宝田在吴泰明提出之前就想到了这个做法,但是他们都很快否定下来了。跟吴泰明想法类似的还有就是盘旋耗油,燃油耗尽,飞机自然就能下来了。
但飞机着陆从来就不是单纯地能下来就行,而是要正确地停在跑道上。像是盘旋耗油这个方案,且不论发动机能不能支撑柱,现今由于反推异常打开,机身异常抖振,机身结构承担着巨大的压力。另外还就是这导致飞机需要长时间维持着大推力,虽说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要比最大起飞推力要低上一点点的。
可是,这种长时间的大推力本身就会给发动机造成巨大的负担,尤其在发动机的反推异常同样让发动机的振动值长时间处于临界状态,这架飞机不可能长时间在空中盘旋。
空客320是没有空中放油功能的,其实就算有,那也是不可能实现的。齐州机场附近是没有空中放油区的,要是敢在非放油区区内放油,就算能安全下来,那也是一堆麻烦的。
而且除了盘旋耗油所需的时间太长,还有就是对发动机关车的时机根本无法掌握。若是按照常人的思维,稍微预留一下油量,然后再开始进近,在差不多即将落地的时候发动机就会自动关车了。
可实际上,这个差不多是差很多的。主要原因在于两点,一个是发动机的耗油效率是不一致的,根本精准算出来关车时机,这并非计算量大不大的问题,而是根本没有规律可言的东西。即便是在相同的发动机转速下,发动机的耗油也经常是不一样的,更不用说,发动机的转速并非恒定不变的,而是在某一个极小范围内存在自发的浮动。所以,这种所谓的预留油量根本就做不到。
还有就是燃油余量实际上很多时候是不准的。所剩燃油是依靠量油尺测量的,而且量油尺的数量还不止一个。但是,由于飞机的倾斜状态会让油箱中的油面也产生变化,这就会导致量油尺的测量数据产生误差。
在非平飞的状态下,飞机的姿态偏差越大,燃油测量的偏差通常也会越大。在显示还剩一千磅燃油时,可能实际上飞机上还有一千两百磅,或者是八百磅,这谁都说不准。
因而,这个方案的漏洞太多。实际上,吴泰明所说的看时机关闭燃油泵的做法还稍微更有操作性一点。
可是,在其中也有无法回避的问题,那就是并非关闭燃油泵,发动机就会立刻关车。因为燃油管道中留存定量的燃油,所以在燃油泵关闭后,实际上发动机还会维持一段时间运转。至于这个延迟量到底是多少,至少史颀和王宝田是不晓得的。
不过,史颀和王宝田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延迟时间并非是可以忽略的极短暂时间,而是能够影响到整个操纵的决定性因素。
而且,这种将发动机直接关闭的手法还具有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一锤子买卖,真真正正不成功,便成仁。
若是发动机关闭在了一个非恰当的时间点,那真就是比冲出跑道还可怕。因而,在吴泰明提出关闭相应发动机燃油泵电门时,史颀和王宝田都不说话了。
吴泰明有些些尴尬:“看起来我的方法不是很可行啊。”
史颀叹了一口气:“是我们能力所限。教员,比起关闭燃油泵,我觉得还是通过关闭发动机主电门来得更有效一些。”
“发动机主电门?”王宝田还是有一次听说这个电门名称,不过,他也是老飞行员了,稍微推测了下,便是问道:“你是说类似于波音起动手柄的东西?”
“嗯?”史颀一怔,旋即才是反应过来王宝田是没有飞过空客的,对空客的很多电门名称自然是不熟悉。不过,史颀倒是稍稍了解波音知识,马上点头道:“差不多,二者很类似。”
“如果是这个的话,我感觉还是可行的。”王宝田不晓得发动机主电门,但是波音的发动机起动手柄什么作用,他可是了解得一清二楚的。
相较于关闭发动机燃油泵电门具有一定的未知的延迟性,发动机起动手柄关闭的话几乎可以使得相应发动机在同时熄火,这样就可控很多了。
如果这个所谓的发动机主电门真的运作原理跟起动手柄一样,那史颀的方法真的是可行的。
吴泰明眼睛大亮:“对啊,发动机主电门也能强行关闭发动机啊。”
正当吴泰明兴奋之际,史颀的脸上却看不到哪怕一丝的笑容和轻松:“可是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
王宝田心神微动:“怎么了?”
史颀不无忧虑道:“发动机主电门关闭发动机其实也是通过发动机的控制系统。此刻,在推力手柄和发动机实际转速的对应关系上已经存在问题了,那就说明或是FADEC的运作出现故障了,还是其相应延展的部分出现了未知的问题。那么这个问题是否也会影响到同在发动机控制系统中的主电门的工作?”
发动机的转速理论上来说在人工方式下跟推力手柄的位置存在一一对应的关系,可实际上,两者的联系并非是线性的。
实际的发动机转速除了考虑推力手柄的位置,还考虑到飞机的高度,构型形态以及引气需求等等。
就如同样是慢车,空客320就存在调制慢车,进近慢车和反推慢车。比如调制慢车就需要考虑引气系统需求和环境条件,而且只在空中襟翼收起时或者地面的反推未工作时将之选择。
因而,现在推力手柄跟发动机转速存在明显异常的对应关系,那不是推力手柄装置或者发动机本身存在问题,而是其中中介的发动机控制系统有问题。
这个系统却并非仅仅用于计算合适的N1转速,还囊括了点火等系统。而发动机主电门控制发动机本身也是有一部分要通过这个控制系统。
如果这个系统出现了问题,那能不能通过发动机主电门来控制发动机真就是犹未可知了。
王宝田很快就理解了史颀的意思,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说,有可能关了发动机主电门,发动机还会继续运转?”
史颀长出一口气:“我觉得是有这个可能性的。”
此刻,在齐州塔台上,史灵灵跟值班主任两人在管制室来回踱步,刚在与机组沟通后得知飞机此前在落地后无法减速,因而才选择了重新拉起。
而且,在更多的交流中,机组也表示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而且除了刹车问题,还存在什么发动机反推的故障,反正问题很多,不一而足。
史灵灵到现在还没有跟史颀通过话,她害怕自己掺和进来会影响史颀。然而,这不代表史灵灵的心境就足够平和,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史灵灵已经变得越来越焦躁了。
身为血缘相关的女儿,史灵灵甚至能从史颀的语气中知晓自己父亲的真实的心理状态。说第一次进近时,史颀还是从容不迫,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史灵灵一开始并不紧张。可等到飞机再度被拉起后的通话里,她已经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史颀真的承担着巨大的压力,仿佛随时都能将其压垮。到这个时候,史灵灵才感觉到焦虑。
“李主任,之前你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吗?”或许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史灵灵竟然是问起来了值班主任意见。
值班主任一愣,当是猜到了这个年轻的总局宣教中心的年轻记者已经乱了阵脚了。可他一个管制系统的人哪里知道飞行系统的知识,更何况听刚才的通话,连专业的机组自己都搞不清楚状况,还期待他给出什么专业的意见?
正当值班主任想着该如何敷衍过去时,入口的大门被猛地推开,气喘吁吁的李荣显冲了进来。他被山航安排的内场车送了过来,当先进来就瞧见了管制室中央站着的值班主任和史灵灵。
李荣显先是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分辨出来谁才是负责人,当下朝着值班主任急切道:“你好,我是空客代表,受山航委托过来给机组提供一些技术性的建议。”
“啊?有这种事?”值班主任倒是一愣,他还不晓得有这事儿的。不过,他的助手很快解释道:“是山航通过管制局申请的。”
值班主任马上理解了:“你要跟机组直接通话吗?”
李荣显急道:“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说着,值班主任朝着一个管制席喊道:“小王,话筒给他。”
李荣显连忙跑到管制席那边,拿起管制员递过来的话筒,赶忙说道:“9451机组,听得见吗?”
“信号好的,你说。”回答的还是史颀。
“我是空客代表,现在了解一下你们的情况,我好反馈给我们的技术部门。”
等李荣显说完,机组那边诡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接着传出来一道暴怒的声音:“你们TMD什么狗屁飞机。现在剩下的一台发动机在大约转速六十一下就卡在不动了,顶着这么大的推力,我们落地怎么减速?”
这声音并非史颀的,而是王宝田的。前期积累一肚子火气在遇到李荣显后,直接当场开喷。
李荣显的脸色略有些尴尬,但还是忍了下来,现在形势比人强,可不是他硬气的时候:“如果是转速控制出了问题,那应该是动力控制系统出问题了吧!”
“这种事情还要你说?我要的是解决方案,方案,怎么把飞机落下去。”王宝田大吼道。
这下李荣显反倒是哑口无言了,发动机转速在某个范围内卡住不动,这的确是相当相当少见的故障。至少在他的印象里,别说空客飞机了,就算加上波音和更前面的麦道系列都基本没有出现过此类故障。
正是这类故障极其罕见,所以在空客的故障处置程序里似乎没有相关的应对方法。
“我马上就情况反馈给技术部门。”无计可施的李荣显只能将问题甩给技术部。
前面过来时,他就一直担心发动机爆炸的危害扩散到其他系统。如此看来,他所担心的事情还真就发生了,而且扩散性的损害还造成了一个罕见到极致的故障问题。
“你就反馈吧!”很快通话的人又换到了史颀这边:“我们二号发动机的反推异常打开着,根本收不上去。现在飞机需要长时间维持大推力状态,这样对发动机的负载太大了,我感觉可能要撑不下去了。我们没时间等你们技术部门的研讨方案了,我们要继续进近,在拉平阶段尝试关闭发动机主电门来关闭发动机。”
听此,李荣显眼睛一亮,马上道:“这是一个好办法。”
“可是,发动机控制系统的故障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主电门与发动机之间的联系。”史颀说道:“如果我们二次进近阶段无法关闭发动机,那”
说到最后,史颀有点儿说不出下去了。很明显的,如果关闭发动机主电门的方法没有用,那他们只能在燃油系统上做文章了,那就是彻彻底底的赌命了。
等了一会儿,史颀继续道:“如果可以的话,尽快帮我们了解一下,如果关闭相应发动机的燃油泵,发动机一般需要延迟多久关车?”
关闭相应发动机的燃油泵是史颀的备选方案,即便这个备选方案的可操作性其实也不高。
李荣显很快就明白了史颀的意思,连忙道:“好的,好的,我会尽快了解的。”
“还有,是否可以拔出相应的跳开关来直接抑制FADEC的中介,从而让推力手柄直接控制发动机转速?”史颀问道。
史颀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仅仅是推力手柄和发动机本身的中间联系出了问题,那直接将这个出故障的中间环节无视掉不就行了?
然而,听到史颀这个想法,李荣显大惊道:“机长,不行的。空中只有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才能操作跳开关。我们空客飞机是不具备推力手柄跟发动机的直接联系通道的,要是你抑制了FADEC,那发动机就彻底失控了。”
“这样啊!”史颀其实也知道可能性不大,可真的听到这个答案,还是略显失望:“好了,帮我转管制吧,我要二次进近了。”
此时,二号发动机的振动值已经越来越高了,处于随时都可能熄火的状态,史颀已经不能在耽误了。
旁边,史灵灵尤其是听到史颀说的最后一句话时,那种近乎绝望的无力感当真是扑面而来。这让始终习惯掌握一切的史灵灵有些不知所措。
她一直认为民航这行业是风险可控的,尤其是在国外学习了风险管理的课程后,她觉得不说所有问题,至少大问题完全是可以消灭的。飞行员只需要按照程序执行航班,偶尔处理一些突发的小问题就行。
可是,真遇到了让她身经百战的父亲都感到无比棘手的故障时,她的有点儿开始怀疑民航的风险真的是如国外那般说的是可控的吗?
很快,飞机就直接在管制的指挥下直接切入三边,然后转了一个锐角切到了五边上。有了此前的经验,史颀等人特别关注了在减速时候的小推力下飞机的状态。
果然如吴泰明所说,这次在三人的注意下,飞机果然是在小推力的平飞状态下还是减速极其缓慢。此刻,飞机周围又没有大顺风,按理说不该减速这么慢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此前猜测的,发动机的转速其实并没有随着推力手柄的移动而降下来。
印证之下,三人不再有任何怀疑了。
“你听我口令关闭二号发动机的主电门。”史颀叮嘱道:“你只要做这一件事就行,其余不用管。”
吴泰明此刻也没有逞强,而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教员!”
“好,那就看看吧,到底能不能成。”史颀握着推力手柄的右手不断地揉握着,显示其无比紧张的心境。
随着飞机的下降,不仅仅驾驶舱的人,塔台管制室上的很多人也在关注着这架飞机,大家都在等待着这次能不能一战功成。
高度五百英尺!
史颀又是稍微调整了下座椅的位置,其实他的座位高度已经相当合适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坐着不舒服。将座椅往上调了一格,然后又觉得太高,往下又放下了一格,这才是感觉舒服了些。
这一上一下的,其实座椅跟原先没有变化,可史颀就是动一下心里才舒坦,可见其内心的焦虑。
王宝田在后面自然是注意到了史颀的小动作了,这次他真的没有腹诽史颀了,因为他也很紧张。因为他知道后面这次落地是他们唯一可控的落地了,要是还不可行,后面的方案基本就是赌命了,能不能活下去全凭运气。
高度五十英尺!飞机再一次进入跑道上空了,史颀本能地屏住了呼吸。这次又是到了二十英尺的高度,他觉得能量已经足够了。
于是啪得一声将油门杆直接收光,接着大吼道:“关了,关了主电门!”
一直等着口令的吴泰明马上做出反应,将二号发动机的主电门给拨到了关闭位。
然而,这一下后,众人却是没有听见那种发动机熄火的声音。而史颀在左侧侧杆上稍稍一挑,飞机竟是立刻止住了下沉,甚至还有点儿要抬头的趋势。
“操!”
即便是一向沉稳的史颀都不由自主地骂了一声,旋即他没有迟疑,一把油门再推上顶,方向舵跟上,修正侧滑,侧杆带起,飞机主轮狠狠地往地上一砸,接着弹跳起来,再次离地。
“襟翼三!”史颀大吼道:“复飞了!”
吴泰明脸色一瞬间煞白起来,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史颀发出指令后,吴泰明甚至愣了一两秒才做出了反应。
果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王宝田无力地往后一瘫,发动机主电门真的已经无法控制发动机了!
在起落架收起后,吴泰明深吸一口气,朝着吴泰明寒声道:“飞机你不用管了,去把徐苍喊到前舱工作间来,他不想来,那就硬把他拉过来!”
在飞机后舱工作间,乘务长正在安抚有些失神的实习乘务员。原本以为第一次飞机就能落地,结果最后拉起来了。然后,再来一圈,飞机又是拉起来了。而且,第二次那是接地后弹跳复飞的,那动静恨不得把飞机磕散了。
就算是再迟钝的乘务员也知道此刻飞机的状况不太好了,而客舱的乘客们明显也回过味来,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这次航班是带实习乘务的,前舱的三号乘务员还算是镇静,于是乘务长去了后舱安抚一下情绪波动比较大的实习乘务员。
结果还没说上两句,便是感觉到客舱一阵骚动,往客舱探了下脑袋,便是瞧见吴泰明竟然又是来了客舱,而且是扯着一名乘客往前走。
再是一分辨,被拉着去前面的乘客不就是本次加机组的那个叫徐苍的副驾驶吗?
“或许是问题比较棘手,把人叫去前面商量对策了?”乘务长不是很了解徐苍,因而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要特意找一个副驾驶去前面商讨的。
正当乘务长疑惑之际,她的手臂被身边的实习乘务员拉了拉。收回目光便是瞧见实习乘务员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姐,这次真的没事吗?”
这个实习乘务员才二十岁,看起来稚气未脱。乘务长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的,这次是史颀教员在飞。咱们还在国大的时候应该也听过史颀教员的名声吧,技术可是很厉害的。”
“可是”这整套乘务组都是国大航空那边外派支援山航的,就连这个实习乘务也是国大那边招的,结果刚上完课,直接就派来山航这边实习了。没飞几班就碰上这种事情了。
“没什么可是的。”乘务长拍拍实习乘务员的小手:“不要乱想,咱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怎么能比乘客还沉不住气呢?”
实习乘务员低着头:“姐,可是我真的害怕。”
“我知道你怕。”乘务长搂着实习乘务员:“其实,我也怕啊!可这只能掩藏在心里。你要是怕得想哭了,现在就哭吧。一会儿面对乘客,你就得展现出你该有的专业的样子。”
乘务长什么经历,这两次都没落下,而且落地的方式这般蹊跷,她如何不晓得真的是遇到难以处理的问题了?
她也是人,自然也会害怕,只是她善于隐藏而已。
闻听此言,实习乘务员的眼睛里就有泪珠在打转,跟个小孩似的抱着乘务长就开始小声啜泣。
乘务长轻轻地拍着实习乘务员的后背,也不说话,就这么让实习乘务员哭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地内话铃响了起来。乘务长一愣,而实习乘务员许是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放开了乘务长。
乘务长接了电话:“怎么了?”
很快对面就传过来三号乘务员焦急的声音:“姐,前面打起来了,你快过来看一下啊!”
都不用三号乘务员说,光是在电话里,她就能隐约听见怒吼争执之声。
“好!”
乘务长当机立断,稍稍再安抚了下实习乘务员,接着飞奔向前舱工作间。等进入商务舱的时候,那争执声就已经很明显了。而坐在头等舱和商务舱的那些功勋飞行员也大部分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围拢在前舱工作间。
“让一让!”乘务长好不容易拨开一条通道,等她进入前舱工作间的时候,已然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
“没有人,没有人能拿我的父母威胁我!”徐苍怒吼着,只见他血红着眼睛,一只手按在王宝田的侧脸上,将他的脑袋死死按在工作间的墙壁上,而王宝田的口鼻中已经流淌出血水,可是他的脸上却覆盖着疯狂的笑容。
很多人都在拉着徐苍,想让徐苍将王宝田放开。可此前看上去弱不禁风,文文弱弱的徐苍却是犹如一头狂怒的野兽,数人拉扯下却纹丝不动。
而被按在工作间墙壁上的王宝田则是发出阵阵怪笑,开合的口齿中流淌着鲜血,更添疯狂:“徐苍,玉龙的英雄啊!你能救下百万人,却救不了你的母亲。想要她活下去吗,那就先救下我们所有人!”
PS以下内容不要钱——这段情节是改变主角的关键剧情,所以不能写得草率,大家稍安勿躁。明后天不出意外的可以更新很多,主要是明天要早起,只能写这么多了,大家见谅。
还有一天的双倍月票,求求月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