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会场,卢单递保持镇定,面色如常地说接到紧急通知,省里来人正在检查采挖山土的问题,鉴于情况紧急会议暂停,常委会另行安排时间继续再开。

散会后,卢单递把县长和分管副县长叫到跟前,把情况具体说了,然后吩咐下去赶紧准备通报会需用的材料。这是常规性动作,一般来说只要有检查组行动,便会有情况通报会。

为了显示一定的积极主动性,做好公关工作,卢单递在交办完事情后,喊上公安局长鞠功一起乘车前往事发地,迎接省联合检查组。另外,他还不忘吩咐,要仔细查一下屏坝乡和沙城乡派出所的巡逻组是怎么回事。

迎接的路上,警车开道,沿途更是密切注意挂省城车牌的车子,防止面对面错过。

这功夫没白费,在出县城约二十公里处,卢单递他们碰到了省联合执法组。

鸣笛示意停车后,卢单递推开车门快步奔过去,先自我介绍了下,然后说已经了解到大幽山采挖山土的相关情况,县里也很重视,正在制定解决方案,请执法组前往县大院作进一步指示。

省联合执法组一听,正好顺势行事,反正也要去县里说明一下情况的。

于是,众人各自上车,直奔县大院。

很快,会议室落座。卢单递先表态,感谢省联合执法组的到来,对春山破坏环境、掠夺式开发起到了及时的监督提醒作用。春山上下,将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加强治理,注重修复,争取让春山的山更青、水更绿。

联合检查组组长一看,知道碰上了官场老油子,于是也不多说,只提出要立刻关停采挖场,并对已经破坏的山脚要尽最大可能地修复,同时,对涉案企业或个人要严肃处理。

卢单递还能说什么?只有满口应承,并说会尽最快的速度去省里汇报解决的情况。

话说出去了,事情就要办,而且还要办得漂亮。在这方面卢单递丝毫不含糊,要求张融训立刻停止挖山土,此外还要不惜成本做好修复工作。

张融训知道问题的轻重,只有咬着牙照办,同时,他也没有放弃反击,毕竟损失不小,哪能咽得下这口恶气?于是,气急败坏的他召集了所有手下,要他们在春山全域内搜罗张本民那天驾驶的普桑。

事情就是这么巧,华子一听车牌号,不由得大叫一声:张本民。

又是张本民!

张融训咬起了牙跟,不过他知道直接跟张本民过招讨不到便宜,于是立刻向卢单递汇报求助。

卢单递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一个小小的屏坝乡大院工作人员,有那么大能量搬动省里的关系?“你给我好好了解一下,到底是不是他,不要沾边就算,到头来白忙活一场不说,还牵扯了办正事的精力。”他嘱咐张融训再调查一下。

张融训心里跟明镜似的,当即就拍着胸脯说绝对没错,然后把之前的过节也都讲了出来。

卢单递听后皱起眉头,点头道:“哦,就是在县招那次冲突。”

“对!那次还牵扯到了治安大队长孙义峰,本来你说不是要处理他的嘛,后来他们局长鞠功说情,不作处理、调换一下岗位就算了,后来好像连调动都没有。”

“嗯,确实有那么回事儿。”卢单递说着拿起电话,让鞠功过来,解释一下当初有关孙义峰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下,胡华浩浮出了水面,鞠功说是他打了招呼。

“哦,是胡华浩啊。”卢单递听后皱起眉头,寻思了一会,道:“他帮孙义峰,是他们有直接关系,还是因为张本民?”

“张……本民。”

“怎么吞吞吐吐的?”卢单递不高兴了,“有什么还不能说出口?”

“不是,我感觉里面情况有点复杂。”鞠功抿了抿嘴,“卢书记,前几年胡华浩两个弟弟的事,你应该有印象吧?包括永博集团老板肖永波。”

“当然有,那事闹得可不小,胡华浩的两个弟弟不都没命了么,还有永博集团的肖永波,也一命呜呼了。”卢单递道,“反正曲曲折折反反复复,真相难辨。”

“那你再想一想,主角是谁?”

“好像是个毛头小伙,命很大,几次死里逃生,最后还把罪名给洗清了。”

“那毛头小伙就是张本民。”

“什么?!”卢单递惊得猛然坐起身子,“就是屏坝乡大院的那个张本民?!”

“没错的,就是他。最后他继续完成了学业,毕业后好像就到屏坝乡大院上班了。”

“真不可思议。”卢单递摇着头,道:“那不用说,这次屏坝和沙城派出所的巡逻队,也跟张本民有关了。”

“是的,刚了解清楚,原本就想找你汇报的,现在正好当面说说。”鞠功道,“另外我也尽力从外围了解了下,听说张本民好像上面有什么关系,具体的情况大家都不清楚,反正来头不小。”

“不管怎样,得探探深浅,要不也太憋屈了点。”卢单递道,“这样,你回去后,立即把孙义峰的职务撤了,这次谁说情也不行!包括胡华浩在内。另外,屏坝和沙城的什么巡逻队,立即解散,而且要追究所里相关人员的责任。”

“卢书记,不如稍微缓一缓,再深入了解一下,否则真触到了硬茬,怕是后期也不太好办。”

“……也好。”卢单递闭上眼睛点点头,“最好跟胡华浩接触一番,他应该是最了解张本民底细的。”

“我已经找过胡华浩了,他似乎很回避,说都是痛心的往事,提起来就难过,还是别说了。”鞠功叹了口气,继续道:“当然,我也没轻易放弃,就说到了他帮孙义峰说情的事情。我说因为孙义峰跟张本民的关系非常好,所以那个忙,他帮得有些让人看不懂,毕竟他弟弟的死,跟张本民有一定的关系。”

“胡华浩怎么说?”卢单递睁开了眼。

“他说跟孙义峰有亲戚关系。”

“假话,显然是假话。”

“对,虽然明知不是真话,但也没办法,不能再追问了。”

“既然这样,那我刚才说的事情就不要等了,立即行动起来,把孙义峰和巡逻组的事都立马办了。”

“好吧。”鞠功只好点头同意,“回去我就拟个文开个会,把事情解决掉。”

“越快越好,我倒要看看张本民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根据他的经历,应该是能沉得住气的,可能还刺激不到他。”

“那也得试试。”卢单递沉思了一下,道:“另外,我再跟屏坝乡大院打个招呼,看看他在单位有什么可以拿捏的。”

“不留余地了?”

“开玩笑,我给他张本民留余地?!”

“好吧。”鞠功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心里却直犯嘀咕,觉得卢单递的这个决定有些草率。

没错,鞠功的判断很准,卢单递这番操作,让张本民没法不来个势大力沉的反击。

开始时,张本民得知孙义峰被免职以及屏坝、沙城派出所遭到刁难的消息,并没有多大震动,他相信一切都是暂时的,先稳稳再说。可随后,宋广田又告诉他,卢单递给乡大院下了指令,要从各方面勒缚他,尤其是得知他任乡重大项目招商办主任时,坚决要求撤销招商办,还要对招商办经手的项目进行审核。

这下张本民坐不住了,那意味着之前的努力有可能要白费,什么大旅游计划理想?弄不好就要全部泡汤,变成空梦一场。

怎么办?张本民一番思虑后,觉得还是先不找市里的关系介入,毕竟双重身份还需要尽最大可能保密,而且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跟卢单递过招也不是没有能力。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于是,张本民开始寻思该走怎样的渠道,才能更好地了解卢单递。

主意还没拿定时,一个人闯入了张本民的视野,顿时打开了他的思路。

这个人是华子。

华子在屏坝乡大院门口碰到了张本民,用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挑衅似地问他知不知道闯了大祸。

看着华子那副不知死活的嘴脸,张本民很纳闷,这样的人怎么能安稳且又看似快活地在社会上立足?答案很简单,无非是背后有德性相仿的狱友张融训顶着。

由此,张本民又想到了张融训的背后,不就是有卢单递顶着么。可是,卢单递为何会那么坚定地支持张融训?他们可不是一个层面的人。难道,仅仅因为他是张融训的姐夫?

张本民不那么认为,毕竟能做到县一把手位子的人,心智之高可想而知,张融训怎么会为了个胡作非为的小舅子,去做一些有可能引火烧身的事?就算是他的妻子很强势,在幕后拼命地压着他那么做,可也不是充足的理由,因为选择自保是人性的一种本能。

当然,这只是大概率的分析,并不绝对,也许卢单递就是重感情的人,觉得不帮小舅子根本说不过去,必须得伸援手。

不过总的来说,张本民还是相信大概率的推断,所以他便使劲琢磨,卢单递是受到了什么驱使,要那么不惜自己的安稳去做张融训的保护伞?

一番深思后,张本民觉得有一种非常大的可能性,就是张融训手中有卢单递某种类似致命性的把柄,可以要挟到他。

想到这里,张本民眼前一亮,是不是可以从张融训下手,摸出有关卢单递的致命把柄线索,并进行查证,然后用来拿住卢单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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