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乡大院出来,张本民回到放映厅后就找了一大张硬纸板,在上面了七个字“高价回收国库券”,然后朝门口一放。

“啥意思,你还要真当生意干了?还恁么快就动手?”孙余粮实在是没想到。

“你看俺像开玩笑的样子么?”

“不开玩笑才好呢,说明又能多挣些钱了!不过你写着按高价收购,还能有赚头么?”

“这牌子上写的高价,是回收的高价,比国库券的票面肯定要低,回收嘛,哪能不打点折扣?而且就算是平价收了,等那些券到期后,还有利息那方面的收益呢。”

“嘿哟,本身收的时候压价,再加上利息,这里外里的,那不赚大了么?”

“要不然,你说俺瞎忙活个啥?”

“那可好咧!”孙余粮一撸袖子,道:“老大,你说,要俺干啥?”

“守摊啊,有来卖券的,尽量压低价格,给他们最高的也就是八折。”

“那最低呢?”

“没有最低,只有更低!不过呢,一般最低的也就是对半价了。”

“有可能还会更低,你知道,肯定会有孩子来的。”孙余粮笑道,“缺零钱花的孩子,看到家里大人放得并不怎么严实的国库券,绝对会偷偷拿来换钱。那时啊,俺好好杀他个价,没准三折也就兑换了。”

“那多下来的两折就给你了!”

“不不,不行的。”孙余粮连连摆手,“君子好财取之有道,俺孙余粮的确是喜欢钱,但只拿该拿的,不该拿的绝对不拿。”

“好,那这个月就多给你一些工资吧。”

“这都还没开始呢,就决定多给?万一俺搞得一塌糊涂赔了本,不从工资里扣,俺就很满意了。”孙余粮嘿嘿地道,“对了,俺咋觉得这事儿有点不靠谱的,会不会有人查?”

“没错,是有点问题,或者应该说是违法的,但一开始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况且还有孙义峰他们呢,万一出了事,就让他们遮挡一下。再者,等过一段时间大家伙差不多都知道了,就把牌子收掉,不张扬,暗地里搞。”

“嗯,那样妥当!”

事情就这么商定了,孙余粮便时常主动向来看录像的人介绍。一段时间下来,作用还是有的,有些来看录像的常客,因为手头缺钱,真是把家里的券拿来打着折扣当钱用了。孙余粮还故意说国库券留家里没用,还不如拿来兑了,手上还能留点正儿八经的钱。

此外,张本民还想了个办法,凡是来看录像的,只要能介绍人过来兑换国库券,不但免费看录像,而且还有可能得到奖励。这么一来,效果就更大了。具体算了算,十几天下来就收了近两千块钱的票额。

这让张本民很兴奋,来到店里点着券儿直乐呵。

正巧,这时来了个斜背着小布包的大青年,站在门口就东张西望,进门后还两眼眨巴着,骨碌碌直转。

凭直觉,张本民觉得这家伙不是啥好人,便立刻警觉地把国库券放进了抽屉,道:“看录像啊,带子都不错,雷打不动的价格五毛钱一客,里面请。”

“俺不是来看录像的。”

“哦,找水喝啊,墙角有暖水壶,自己倒。”

“俺也不是来找水的。”

“那你要干啥,来踢场子?”张本民有点恼火,站起身道,“你先出去,咱们试两下,先看你能不能进得门来!”

“俺也不是来踢场子的。”大青年指指门外的牌子,道:“你,收券儿?”

“哦,你是要来兑换券儿?”张本民坐了下来,“没问题的,你有多少全都照收!”

“俺不是来兑券的。”大青年摇摇头,道:“俺是想把你的券收走。”

真他娘的见了鬼,张本民暗骂一句,原来是个走乡串村的票耗子。当即,他皱起了眉头,“你到这店里来,想收走店里的券儿,可能么?”

“哦,看来你干不短时间了。”

“没呢,才刚开始,就是觉着特别好玩,所以零散带着收点耍耍。”

“只是耍?”大青年冷笑了起来,“那可都是钱呢。”

“你看俺缺钱么?”张本民指了指大内间的门,“里面都是源源不断来送钱的主,风雨无阻,只要俺店门开着,他们就会过来。”

“不开玩笑,俺是说真的,真想收了你手上的券儿。”

“你这人还真犟啊,凭啥呢?”

“俺可以给你更高一点的价格。”

“能高到俺心动不?”

“高多少你才能心动?”

“起码要在票面价之上,再加上到期后的利息。”

“开玩笑吧你,那俺赚啥?”大青年的语调中带着股怨气,“你让俺赚啥?”

“你还想靠这个赚钱?不就是耍耍嘛,既然耍不起就算呗。”张本民哼笑着。

“俺不是为了耍,是为了赚钱。”

“哦,你是为了赚钱呐。”张本民装作恍然的样子,点点头,道:“是俺求着你上门来从俺这里赚钱的么?”

“那当然没有。”

“既然这样,那你还抱怨在俺这里赚不到钱?”张本民又站了起来,“你脑子坏了?以为俺是你爹呐?就应该供着你?”

“你”大青年气怒地一瞪眼。

“俺咋了,就凭你这样的态度来上门,明显是找事的,俺这样对你就已经不错了,要不是心情好,肯定打得你认不得家,信不信?”

大青年咬了咬牙,深呼吸一下,道:“得,俺不跟你吵,和气生财,俺是来谈生意的。”

“不是谈,只能是商量,而且在你觉得没有商量余地的时候,就应该立马走人,而不是跟个傻叉一样,还盯着不放!”

“你甭跟俺叫嚣,告诉你,你干收券儿这事,是违法的!”

“哟,你还挺懂的嘛,你说说看,咋就违法了呢?”

“因为你搞的这些,是属于黑市交易,你呢,就是个票耗子。”大青年振振有词地道,“国家正在管这事,财政部、人民银行,工商总局,好像还有公安部门,一共四家,联合发了通知,要求严厉打击黑市,打击票耗子。”

“你啥意思?说谁是票耗子,是俺么?”张本民抬手一指大青年。

“没啊,没说你。”

“你特么才是票耗子呢!”张本民快速上前一步,猛地一把扯下大青年的布包。

大青年着急了,赶紧伸手要抓回来。

张本民急忙侧身一闪,拉着大青年的手臂使劲一拽。大青年踉跄着撞到了墙上。

这时,几个看录像的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一看这场面,立刻上前围住大青年。张本民趁机拉开布包,嚯,里面的国库券还真不少,起码要一千多。

见钱眼开可以,但只能心动,不能行动。张本民一扬手,把布包甩给了大青年。

大青年拿了布包连忙打开,看了看之后才放下心来。

张本民让围住大青年的人闪开,然后走上前道:“你干你的,俺干俺的,甭他娘的淡吃萝卜闲操心。国家的大事,就等着吧,小老百姓急个屁,能有个空子让你钻就不错了!”

“你”大青年看看张本民,没有说话,气急败坏地夺门而出,骑上洋车子就走。

“张老板,这是咋回事?”有人问张本民。

“一个头脑有病的家伙,想讹俺钱呢。”张本民说着,从抽屉里拿出香烟,每人散了一根,表示感谢。

过了没多久,孙余粮回来了,张本民让他把外面收国库券的牌子提到门内,然后把大青年的事说了。

孙余粮很生气,袖子一撸,说要是他在场,肯定对着看录像的人一吆喝,出来帮忙打个人,然后免费看三天,绝对把那家伙打得满地找牙。

张本民说不能急着动手,毕竟收券这事确实有问题,万一那个大青年有来历,盯着这事不放也麻烦,而且就算他没啥背景关系,要是去相关部门举报的话,也不会利索。

这话被张本民说对了,当天下午,孙义峰和郭哲军来了,说有人举报了,这里收购国库券是违法行为,所以把门外的牌子先拿进来两天,算是有个反馈,要不会被追究不作为。

“就知道有事儿,放心吧,已经提进来了。”张本民笑道,“是不是一个大青年举报的,那家伙还留着一撮小胡子?”

“对!”郭哲军道,“隔壁沙城乡的,叫赵三毛。”

“赵三毛?”张本民一皱眉,突然想起了桑洼村的赵二毛,于是问道:“是桑洼村的吗?”

“没错,你咋知道的?”

“估计是桑洼村支部书记赵二毛的弟弟。”张本民笑道,“他啊,是个走村串户的票耗子!”

“嘿哟,早知道先把他扣了再说呐!”郭哲军拍着大腿道,“可惜了,还让他得了个巧。”

“没用的,赵三毛去你们那里举报,肯定不会把收的券带在身上,没有证据也扣不了他。”

正说着,里间有人高声喊道:“老板,再换个带子,来点新作料儿!”

孙义峰一听笑了,忙戳戳郭哲军,说赶紧走吧。

话音还没落,里面喊话的人探出了头,一看身着制服的孙义峰和郭哲军,顿时呆住了,随后来了一声变了强调的尖叫,“警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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