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宴会厅,她竟然还能在恍惚中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冷眼看着对面那个空着的位置。
“没事吧?”丁琳看了眼苏果的脸色,发现她苍白得有些不对劲。
苏果从卫生间出来时已是满身的疲惫,但还能冲着别人用余力挤出一个生硬的“我没事我很好”的笑容。
然后她突然转过头去看坐在自己另一边的秦尧,当她不期而遇的撞上他的视线时,她并没有过多的惊讶,或者说她已经没有多余的脑容量去思考这些了,她异常诚恳的对他说:“秦尧,我想喝点酒。”
秦尧的神色没什么过多的变化,可是放置在膝盖上的左手却不自觉的弯曲了一下。
“好。”
苏果酒量挺好,就算这一桌子的男人挨个给她敬酒她都不一定会醉。可是有秦尧在,没有人敢把杯口朝着苏果,这还得感谢秦教授,苏果现在哪里有心思和人拼酒?
秦尧斟酌再三给她开了瓶红酒,但倒酒的控制权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每当苏果喝完杯中的酒,就会歪着脑袋看一眼秦尧,而秦尧则会在心里默默的叹口气,然后给她倒上一点。
这样一来二去,酒瓶空了一半。
“够了。”秦教授的眉峰都快纠结成一团麻花了,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这半瓶红酒只够苏果润个嗓子,正是喝得兴头上,现在刹车,比不喝还难受。
苏果放下手里的酒杯,拿起椅子上的外套打算离开。
“你真的想喝?”秦尧突然伸出手摁住了她的肩膀,不容分说的把她摁回了椅子上。
苏果不甘示弱,抬手打掉秦尧放在肩上的后,可秦尧用了力,她一时间竟撼动不了他分毫。她也不出声,只是寒着脸用自己的手去掰秦尧的手指,一番较劲,两只手互相摩擦得都红了一圈。
苏果觉得就算她能摆脱秦尧的手也不一定能走得出这里的门,秦教授较起劲来,牛马不及。
好在酒桌上众人喝得正热闹,没人发现他们两人之间的动静。
苏果突然卸了全身的力气,老老实实的坐在位置上。
人老实了,手指却不肯安分。
左手食指轻佻的点在秦尧垂在身侧的手背上,苏果感觉到这只手的主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她的手指欲碰不碰的擦着他的手背游离至他的大腿上。
桌子上铺了厚重的深色桌布,秦尧的一双大长腿几乎都掩盖在桌布之下,谁也不会发现此时会有一根手指在他的腿上绕着圈作着妖。
秦尧穿的是正装,透过质地上乘薄厚适中的西裤,手指上一点点的冰凉触感宛若一条小蛇贴着他的皮肤上下扭动,制造着不知名的酥麻。
秦尧:“……”
秦尧不动声色的掩饰着内心被一跟手指淬不及防点燃起的心火,桌面上自己的手在餐台上转了一下,将堆放在一起的那些酒瓶子转到苏果面前,做完这一切后他什么话都没说,更是不再看她一眼。
“谢谢。”苏果吐出一口气,终于收回那根惹事的手指,半站起身从桌子上把那瓶刚开的酒拎到自己面前。
“苏果?”
她的这一番举动,一桌的人就不可能看不见了。
她笑了笑,“难得聚一次,不喝一点说不过去吧?”
众人再去看秦尧脸色,嗯……大家感觉这空调像没开似的,冻得人浑身一激灵。
“哥几个别停下啊,来来来,都倒满了啊!”小胖高亢一声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众人自然知道秦尧和苏果的事不是少插手的问题,而是压根不能碰,十几年的恩怨纠葛,万一谁说错一句话导致个什么无可挽回的后果,那可是自裁谢罪都不够的!
白酒瓶口小,倒满一杯得花些时间,苏果不急不躁等着手里的酒杯倒满,而身边那人的脸色随着酒杯被倒满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倒酒的时候非常有耐心,喝酒却全然走样。
苏果喝酒就和她的性子一样,想喝时不拘什么酒,什么人陪,什么原因喝,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独自一人,自斟自饮,把所有人探究疑惑的神情都自动隔离,哪怕是身边那个不停给自己夹菜倒茶忙个不停的人,她也可以暂时性的视而不见。
酒入愁肠,百转千回,果真是愁上愁。
“老三,我们、我们送、送你们回去吧?”四个人站在酒店门口,小胖自己东倒西歪要不是丁琳扶着保不齐就是摔个狗吃屎,还不忘照顾其他人。
秦尧扶着烂泥一样的某人,沉默的摇头。
“她这样……行吗?”丁琳看苏果几乎昏厥的样子也着实担心。
“你们回去吧,我带她走走,醒醒酒。”说完,秦尧搀扶着身边的人离开。
说是搀扶,其实某人压根就是只无尾熊,连头带尾巴的全挂在了秦尧手臂上,秦尧的半边身体都被她带得直往下沉。
苏果喝得酩酊大醉,秦尧虽然没喝醉,但开车是不行的。他当然可以直接在酒店门口打车送她回去,或者让丁琳他们送,可他私心里想要和她多呆一会儿。
“还走得动吗?”知道她早已醉得今夕不知明夕,他还是在她耳边轻声的问。
“如果你累了,我们就在附近坐一会儿。”
“头疼吗?想喝水吗?”
苏果噤若寒蝉,悄无声息的被秦尧带着往前慢慢的走,而秦尧不厌其烦的在她耳边低语,她虽然不答,他也并不追问,好像他只是想要和她说说话,却并不在乎她是否听见了,听见了又是否愿意回答。
两人在深夜寒冬的街上,虽然无风,但寒气从脚底一点点蔓延往人身上钻,被酒气带上的燥热在寒气中渐渐消失殆尽,苏果的脑袋开始针扎似的疼起来。
“怎么了?”秦尧似乎感觉到了她靠在自己身上的不安稳。
苏果揉了揉眉心,难受的嘀咕道:“头疼……”
然后她竟然听到了头顶上方的一声轻笑?
苏果虽然醉,但不傻,她觉得此情此情她得到的应该是来自同伴的关心和担忧,而不是嘲笑!
苏果不禁感慨:秦尧同志果真是三十年如一日的情商低下。他难道不知道女人在这种时候防御力最差最容易被感动被男人攻陷吗!
苏果突然一把推开身边的人,推开的力道有些大,她一时没站稳差一点就要摔,幸而秦尧伸出手臂拉了她一下。
待她站稳,又恩将仇报的用力甩开他的手!
“你……你不要碰我,”苏果忍不住打了个酒嗝,双眼耸拉着看自己的脚尖,“我、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秦尧站在她面前,正好站在一圈路灯的光晕之中,身后没有被拉长的影子,天公也没有很配合的飘上几片雪花应景。只有路边偶尔开过的车,路边被风卷起的几张干枯的落叶。
秦尧一身西装革履外披了件藏青色的呢子大衣,长度至膝盖处,风度翩翩,文质彬彬。
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因为比苏果高了一个头,低头看她时,正好把灯光遮去了一大半。
秦尧小心翼翼的开口:“你……要不要哭?”